第116章(第2/3頁)

藺岐掃見那些痕跡,忽覺心頭顫疼,思緒也歸於空白。

他別開眼神,似是想回避眼前的一切。

浸在那陣抽痛之中,良久,他才又看向太崖。

再開口時,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澀然:“道君是有意為之?”

他尚存著一絲希冀,盼著眼前人能說出些不得不為之的理由。

但太崖擡手壓在那洞穿身軀的劍刃上,修長的指輕一撥,那赤紅劍刃就碎為齏粉。

妖血快速外湧,洇透衣袍。

他聲音溫和道:“玉衡,你應清楚本君向來是不擇手段之人。眼下又見你這般溫吞,當日墜入魔窟時的感受,皆已忘了?”

藺岐的瞳仁倏然緊縮。

也是同時,他身後忽刮起狂風,吹得發絲亂卷。隨後化作無數風刃,急速朝太崖襲去。

太崖從袖中取出折扇,一展,便形成堵無形的墻,將那些風刃盡數攔下。

二者相撞,他在那錚錚聲響中開口:“當日你父兄那般待你,離開赤烏時,還處處為他們想著。如今緣何舍得使劍離鞘?”

“道君所為,比父兄的劍更利。”

藺岐垂手,化出一把漆黑長劍。

他垂下眼簾,似是不願看向太崖。握劍的手收緊,呼吸似也有些發抖。

良久,他才冷然擠出幾字。

“岐痛不欲生。”

“我先前就與你說過,若是連師父都不忍心砍殺,那即便被逼至天涯海角,你也對付不了你父兄。”太崖笑道,“玉衡,起劍罷。”

藺岐將劍攥得更緊:“道君何故這般待我,岐何錯之有。”

話音剛落,纏繞在太崖指間的黑霧就已凝成了十數條長蛇,朝他飛襲而去。

藺岐提劍,斬盡那些長蛇。隨後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太崖眼神一移,忽看向右旁。

下一瞬,藺岐便出現在那兒。

太崖擡起扇子,擋住那朝脖頸劈來的寒光。

雖擋開了劍,虎口卻傳來鎮痛,腹上傷痛也因受著牽扯而加劇不少。

他瞥了眼扇柄被劈出的裂痕,輕笑:“玉衡,這般下死手,是真想取了我的性命不成?”

藺岐以劍作答。

這一劍落得更狠,幾欲將扇子劈斷。太崖往後躍跳兩步,眼前落下幾縷被斬斷的碎發。

扇子在他指間翻轉幾周,數把鐵黑蛇刃從扇間飛出。

藺岐往旁避去。

但還是有一柄蛇刃擦過面頰,割出道血線。

一點濕潤滑落,藺岐擡手作劍指,召出十多張明黃火符,擲向太崖。

後者擋避時,看見了符上卷裹的淡淡黑霧。

他笑道:“看來你在那魔窟裏長進不小。”

藺岐:“皆因道君言傳身教。”

避過幾道火符後,太崖丟擲出扇子,與剩下的符箓相撞。

沖天火光中,他往後退了數步,地上隱見不少血跡。

太崖手指稍動,地面便拔生出十幾條足有腰身粗細的巨蛇,張開血盆大口,爭相朝藺岐撲砸而去。

他問:“既然已得復生,又緣何記起往事?”

藺岐斬下蛇首,抿唇不語。

要讓他如何開口?

身陷魔窟的幾年間,他幾乎未合過一眼。

昏黑籠罩,魔窟裏終日不見光亮。

混沌魔霧日夜燒灼著他的身軀,狂亂的魔潮更將他的性命懸在刀尖之上。

他不懼魔潮,卻被空無一物的記憶磋磨著。

不知自己是誰,不清楚為何會在魔窟之中,更不明白往後要去何處。

仿佛是被遺棄在此地。

約是大半年後,他撿著一尾羽毛。

本以為是魔物,可他剛碰著那東西,半空中就浮現出幾行文字。

而他竟也認得那些字——仿佛本就深刻在腦中。

他找著了恢復記憶的契機,便順手用那根羽毛沾了魔血,憑借本能寫下問詢:

——你是誰

因著剛被魔物咬傷胳膊,三個字寫得潦草無比。

兩三天過後,他終於得到回應,也借此與外界有了來往。

那字出現得並不頻繁,偶爾十幾天才會出現寥寥幾句。

有時甚而一年才回復一句。

盡管如此,仍像是一截將斷不斷的幹瘦枯枝,撐著他的脊骨。

直到她說要與太崖結契。

刹那之間,模糊不清的記憶盡數湧上。

種種復雜思緒交織纏繞,幾要撞碎殘存的理智。

無法言說。

難以開口。

替他掌舵的人現下竟逼著他親自揮劍,砍斷那只手。

藺岐冷視著身前的人,憤恨沖撞之下,他口不擇言道:“是因執明蛇族皆不仁不義,才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太崖眼眸微動。

好半晌,他才嘆笑出聲:“玉衡,為師為徒,你最知如何刺痛人心。”

藺岐稍怔,遂又移開微有些發紅的眼。

只不過語氣仍舊冷硬:“眼下不正是道君所求?”

“是了。”太崖眉眼見笑,“再出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