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郤大喇喇坐下,對藺岐道:“我這些時日都在外面,上回你又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多聊兩句。我記得上回見你還是五十多年前在赤烏,天尊設百花宴那回。當日聽人說你在為變赤烏法度四處奔波,怎的轉眼再見,就又拜入了太崖道君門下?”

聽了這話,奚昭看向藺岐。

他和太崖不是雲遊四方、除邪降魔的道人嗎,怎麽會和更變整個赤烏境的法度扯上關系?

藺岐神情淡淡:“師父教授與我求之道恰好契合罷了。”

“世事當真瞬息萬變。”月郤拿起個撥浪鼓,隨手晃著,“那時兄長說道君會帶個徒弟來府裏幫忙修繕禁制,我千想萬想也想不到你頭上——莫非月府的規矩也有何處不當,要改了?”

他語調輕快,像是在開玩笑。

可奚昭隱能從他的話裏聽出些許攻擊意味。

再看藺岐,臉色沒什麽變化,手上關節卻已攥得泛白。

他道:“月公子說笑,修繕禁制而已,如何能幹涉得了府內事。何況立了府門規矩,也不見得人人知節守禮。”

月郤眉眼間的笑斂去幾分。

正欲發作,一旁的奚昭忽說:“藺道長,它是不是好些了?看著精神許多。”

他循聲望去。

只見方才還蜷在窩裏打盹兒的小老虎,眼下已撐開眼皮,正咬著窩邊的毛球玩。

“它不舒服?”月郤順著奚昭的話問道。

“現在已經好多了。”奚昭甩著“逗貓棒”,“估計是不習慣被鏈子箍著睡覺,以後還是得讓它在花房裏睡。這樣它更安全,我也省心。”

月郤本想再和她聊聊靈獸去處的事,但有藺岐在這兒,又不好開口。

他幹脆拿著撥浪鼓,也半蹲在了幼虎身邊,跟她緊挨著。

“小崽兒,也陪我耍會兒?”說著,又拿撥浪鼓去逗它。

虎妖瞥他一眼。

這人有病吧。

昨天那般折磨他,還指望他能給他好臉色?

發什麽瘋!

滾!

虎崽兒兩腳一蹬,蹬開了撥浪鼓,然後尾巴一甩,背朝著他。

月郤還沒察覺到它的躁惱,只當是在跟他玩兒,便又把撥浪鼓往它臉前遞,另一手則從桌上拿過一把肉幹。

“要吃還是玩?”他饒有興致地問,星目裏沉著松泛的笑。

不吃也不玩!

滾!

它頗不耐煩地大張開口,扣下尖銳虎齒,沒兩下就把那撥浪鼓咬得爛碎。

“你這小崽兒竟還會磨牙?”月郤又拿了個撥浪鼓,興沖沖遞給它,“這鼓可是百年獸皮所制,竟咬得這般輕松。再試試,看你能咬壞幾個。”

奚昭:“……”

可真行。

他從哪兒看出來它是在磨牙了,這明顯是在發脾氣好吧。

她坦言道:“月郤,它好像是在煩你。”

“……”月郤沉默一陣,“不可能!”

作為回應,虎崽兒往他手上呼了一爪子。

眼裏沒活的東西,滾!

它個頭小,但爪子尖利得很。所幸月郤躲得及時,不然手背都要被撓穿。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到它的抵觸。

“你!”

“它不喜你。”一旁始終沒說話的藺岐突然出聲,語氣冷淡,“靈獸也有情緒。你靠近它,只會惹它心煩。”

虎崽兒搖了兩下尾巴,以表贊同。

這人還成。

能說人話。

月郤怔了一怔,竟也不氣,反倒哼笑著伸手去捏它的後頸皮。

“是還惦記著昨天那事?小畜生,巴掌大的心竟這麽記仇。”

虎妖被他拎在空中搖來晃去,一動不動地看著奚昭,不願掙紮。

……

不是。

這人是真有毛病。

趕緊把那些生肉塞他嘴裏吧,趁肉新鮮還能幫他長長腦。

“你別晃它,本來就不大舒服。”奚昭從他手中接過虎崽兒,見它眼皮都快闔著了,便道,“讓它在這兒睡會兒,咱們出去說。”

虎妖抖了下耳朵。

謝謝。

雖然他只是不想看見那個神經病。

藺岐起身道別,說是還有要事在身。

月郤則跟著她轉到了花圃小徑。

四周無人,他提起了幼虎:“綏綏,依我看,這事還是要知會大哥一聲。”

奚昭卻問:“你已經告訴大哥了嗎?”

“沒。”月郤道,“但大哥素來厭惡靈獸,若不告訴他,反讓他自己發現,定會惹他不快。”

“大哥這段時間忙,我不會去打攪他,他也不常往我這兒來,更沒進過花房,如何會發現?”奚昭將右臂袖子往上一卷,“再說了,我和它結了個主契,一時也割舍不得。”

月郤垂眸看去。

陽光映照下,她的胳膊上漸漸浮現出淡金色的靈印。

他臉色頓變:“何時定的?!這等要事你怎連說都不說一聲?”

的確有人會與靈獸定契,足夠厲害的馭獸師,也能輕松戰勝比自己強大數倍,甚而數百倍的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