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3/3頁)

他盡可能保持體面,但總會有意外時。

在能夠進食的翌日,顏煙緩慢咽下混了營養劑的流食,沒多久,就頭暈心悸,止不住幹嘔,將東西全吐出來。

為防他弄臟衣服,段司宇下意識徒手來接,盡管他將人一把推開,吐在了護工遞來的碗裏,但仍有零星沾到段司宇的衣袖。

吐過,顏煙身體好受了,心裏卻無法釋懷,將這視為莫大的恥辱,想鄭重拒絕段司宇的照顧。

但段司宇卻先急紅眼,目眥欲裂叫醫生過來,判斷這是否為並發症的症狀,是否會有危險,根本不在意衣袖上那點臟汙。

醫生看過,只說無礙,建議每頓的量要再減半。

確定無事,段司宇稍放下心,這才想起去換上衣,再回到病床邊守著。

四目相對。

段司宇面上雖恢復平靜,但眼裏仍殘有驚慌後怕。

對上擔憂的視線,顏煙實在沒法說出拒絕,只緩慢提醒:“不要,徒手接。”

量減半,顏煙未再吐過,術後的第七日拔了所有管,傷口也開始結痂。

病理結果出來的前夜,顏煙睡不著,夜半了還精神抖擻,視線有時落在黑空的月,有時又掃過正沉睡的段司宇。

段司宇睡在另一張病床,尺寸比他的小上一些,是從空閑病房臨時征用,所以只能蜷著腿。

或是因為有段司宇照顧,或是因人的記憶會自我保護,自動忘記疼痛的感受,以及痛苦的恢復過程。

有一瞬,顏煙感到恍惚,差點以為他其實沒做過手術,而這幾天的難受全是幻覺,是一場夢,一點也不漫長。

“在想什麽?怕我贏了賭約?”不知何時,段司宇已睡醒,睜開眼。

顏煙搖頭,沉默片刻說:“我本來不想讓你照顧我,因為我膽怯,怕你看到我醜陋的樣子。但其實,如果沒有你照顧,我熬不下來,甚至會主動放棄。”

入院以來,第一次,顏煙主動坦誠溝通,多話。

段司宇立刻起身,下床,到顏煙床邊俯身半蹲,“我從不覺得你醜陋,不管是發病,插管,還是恢復的時候,都很漂亮。”

用漂亮一詞形容,未免太過。

顏煙幹咳,鄭重承諾,“你以後生病了,我也會認真照顧你。”

“我不生病時,你也可以照顧,”段司宇挑挑眉,“不是以朋友的身份。”

似有若無暗示。

不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戀人。

顏煙移開視線,“如果你贏了賭約,我會考慮。”

耳畔幾聲低笑。

稍熱的呼吸打在耳尖,微麻。

短暫的沉默。

持續有半分鐘,段司宇仍蹲著,似要趴在顏煙床邊,持續一整晚看他。

“你不睡了?”顏煙不自在地問。

“不睡了,”段司宇伸出手臂,將顏煙的額發理整齊,忽然說,“在你來酒館之前,我見過你。”

冷不防的攤牌。

顏煙下意識裝作驚訝,“什麽時候?”

“大一,”段司宇繼續說,“我很早就喜歡你,所以故意讓人帶你來酒館。”

顏煙一時語塞,因為他無法裝出更驚訝的模樣,繼續這拙劣的表演。

“你已經知道。”段司宇輕易看穿,“什麽時候?”

表演被戳穿,顏煙索性承認,“演唱會那天,我正好在地鐵上遇到師妹。”

演唱會。

段司宇驀然沉默,因為在那之後,是顏煙尋死,他不想細問,也不願意多作回憶。

“對不起。”似有所感,顏煙又一次道歉。

段司宇輕聲嘆氣,只說:“以後,別再這麽做。”

“好。”

到淩晨,顏煙必須休息,段司宇輕拍顏煙的肩,哼歌哄著人入睡。

這一晚,顏煙沒有夢見段司宇,只夢見漫天的雪。

那些雪靜止於空中,晶瑩泛光,惹人注目。顏煙隨意伸手一撈,抓到一片泛著金光的雪。

金色的雪融入他掌心,徹底消融時,顏煙一下睜開眼,從夢中醒來。

天已大亮。

而段司宇站在他床邊,似已拿到病理結果,只等他清醒。

心跳不自覺變快。

顏煙放輕呼吸,“誰贏了?”

段司宇俯下身,唇落到顏煙額頭,宣判結果,“是我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