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淚不會流幹。

從前顏煙不懂,人為何哭,又為何淚流不止。他只覺得,萬難總有方法可解,如果不能解,那就算了,沒什麽好哭的。

但現在他懂了。

流淚不受意志控制。

當大廈將傾,名為堅韌的墻倒塌,只要哭過一次,就會有二次,三次,無數次,不可停止。

因為歌詞直白,他能輕易想象,段司宇當時是什麽心情?在何時寫下?是他們分手後的第多少天?

只要一首播完,跳到下一首,淚就會重新湧出。

專輯播放到最後,再跳回第一首,循環不停。

顏煙抹幹淚,以為再重來一遍,他就能平復。

但不是的。

他只會在聽見“可如果靠近,夢會醒,我只好不呼吸”時流淚,等稍稍止住,又在“望你健康,喜樂平安,萬事順利,志得意滿 ”時再次流淚。

這張專輯不是乞求或控訴。

而是分手後,段司宇真實的心情。

從難過逃避,麻木自厭,到慢慢平靜。

從期待再遇,想與他和好,到只想他能安好。

他總把段司宇看作遠星,是天才,戰無不勝,從不去想分手後,段司宇會如何難過。

可他忘了,天才也是人,有七情六欲,失戀時的心情,更與凡人無異。

如同脫敏,顏煙一遍遍聽,直到徹底麻木,方才點開歌詞,逐句記憶。

崩潰痛哭的後果,眼睛發腫,頭痛疲倦。

整兩天,顏煙找理由,說腿被拉傷要休息,只敢待在房間,飯菜讓前台送上來,不敢下樓見辛南雨。

直到能平靜聽段司宇的歌,會唱了,不哭了,顏煙才敢出房間,繼續打卡運動。

見他下樓,辛南雨小心翼翼,將他送出門,“煙哥,今天要去遊泳?”

顏煙勾唇撒謊,“嗯,腿已經恢復了。”

“好好好,那你注意安全,累了就不要勉強。”

“好。”

一整周,段司宇的歌,顏煙走路時在聽,沖浪時在聽,遊泳時也在聽。

盡管堅韌已成廢墟,但只要聽習慣了,顏煙已不再流淚,或崩潰大哭,最多只有鼻酸。

與段司宇在一起時,他總覺得時間漫長,北城那兩年像摁了慢放,有如十年。

而他孤身一人時,在滬城的兩年,這大半月,轉瞬即逝,快到就像一天,眼一眨便過。

周六早上。

一如往常,顏煙下樓吃早飯,慢條斯理,比以往都平靜。

出門前,顏煙直說:“今晚我要在鷺城區看表演,如果結束的時間太晚,我明早再回來。”

演唱會的消息沸沸揚揚。

辛南雨知道段司宇在鷺城區,但他沒搶到票,也不敢多提。

顏煙主動去看演唱會,意味著......要和好?

但看臉色,卻又不像。

辛南雨不敢多問,裝作不知,“好,明天見。”

“明天見。”顏煙揮手道別。

卡裏余額所剩無幾,剩下幾百塊,幾趟路費而已。

最後的三萬,被陸續捐給救助中心,分天捐贈,數額不等,營造出隨意為之的假象。

這次未直接上輪渡,顏煙先去“東火餐廳”逛一圈,又到手工藝品店,買了串手繩。

遊泳,沖浪,休息,再到救助中心,將手繩送給林雙。

還剩不到半月,林雙將被轉移,進行職業培訓,等培訓畢業,便入社會做工。未來的路似乎已定,一眼就能望到頭。

雖然對手繩不感興趣,林雙仍戴在手上,“這個貴嗎?”

收到禮物,神色高興。

“不貴,你......”顏煙一頓,“還剩下半個月,不要氣餒。”

林雙卻反過來安慰,“沒有人領養也沒事,我早點工作,等拿到第一筆工資,就先請你吃一頓大餐。”

不符合年齡的老成。

顏煙笑著點頭,等快到日暮時,離開乘上地鐵,前往目的地。

鷺城區最大的場館。

如今,此條線裏多是各地的粉絲,為去看演唱會,聚集到鷺城。

段司宇,段哥,Yan。

耳旁出現頻次最高的三個詞。

路途遙遠,坐地鐵也得花上半小時,顏煙聽了會兒四周的閑聊,戴上耳機阻隔聲音。

他怕再聽,就失掉勇氣,索性逃避,在半途下站。

地鐵到站。

人潮往外湧。

保安正疏通人流,等前方稍微松散,才讓後方通行。

顏煙停住,等待人群流通時,肩膀驀然被輕拍。

“師哥?!”熟悉的聲音。

顏煙回頭,沒想到會遇見同門師妹,“你好。”

“你怎麽在這裏?也來看演唱會?”師妹驚異地問。

“嗯。”

“你怎麽會坐地鐵來?我還以為你們......”

“我有事要忙,耽擱了。”

有一瞬,顏煙以為對方要說他們是戀人,下意識打斷。

可轉念一想,師妹應該不知道,因為與段司宇在一起時,他已畢業,不常去酒館,清楚他們戀愛的人,總共不超過十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