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地、地上……冷……”

少年嗓音低啞粗糲,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說話,一句話說的異常費勁,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我……身上、熱。”

“你、喜歡。”

這話說的語意不詳,多少有點占便宜的意味。

沈朔一頓,擡眼看他:“會說話了?”

亞爾曼被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眸看得莫名緊張起來:“說、說……”

“……呱!”

小狗不經誇,舌頭又捋不直了。

不過相比於剛醒那會兒,能磕磕絆絆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已經進步很大了。

“不用急,亞爾曼。”沈朔仍舊沒什麽表情,語調卻輕緩,有一種莫名的溫柔,“慢慢來。”

“嗯!!”亞爾曼被他安撫到,渾身都卸了力,親昵的蹭蹭他的肩窩。

說來神奇,短短半天的時間,沈朔對亞爾曼隨時隨地動手動腳的行為竟產生了一點免疫力,他注視著小狗撒嬌打滾,沒有呵斥他,也沒有推開,稱得上無動於衷。

這在過去十年間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沈朔有點潔癖,討厭和別人產生肢體接觸,主要是不習慣。

過去亞爾曼每每想和他親近,只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願,小狗就會蔫噠噠的退開。

現在亞爾曼傻了,看不懂別人的臉色,毫無顧忌的撒潑打滾,而自己心裏不僅沒有產生抵觸情緒,還有一種本該如此的荒謬錯覺。

沈朔想了半天想不明白,最終歸結於他對傻子沒有什麽抵抗力。

“天黑了……”沈朔透過通風口,看到夜幕降臨,白雪折射出一些刺目的微光。

氣溫越來越低了,沈朔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手腳開始發麻。

希望能撐過這個晚上吧。

雖然沈朔自己也覺得希望渺茫。

這顆星球的氣候是很極端的,冬季漫長不說,還十分寒冷。

冬季平均氣溫在零下三十度,最低氣溫可以達到零下六七十度。

一個冬季過去,不知道能凍死多少生靈。

從前跟隨亞爾曼在部落生活時,蟲族們會為越冬準備非常多的能源石。

那種能源石燒起來熱量高,也不會產生煙灰,深受雄蟲們喜歡。

沈朔體質不好,從前一到冬天,亞爾曼就會取很多能源石,將屋子燒得熱熱的。

木柴和能源石是沒有辦法比的。

沈朔往亞爾曼懷裏縮了縮,“好冷……”

亞爾曼卷起一把柴塞進火堆裏,火焰升高了些,但還是冷。

亞爾曼把雄蟲的手塞進懷裏,又脫了他的鞋襪,搓搓他的腳,最後伸出翅翼,將沈朔整個蓋住。

小狗神色擔憂:“嗚——?”

還冷嗎?

“……”

沈朔感受著熱量源源不斷的從腳底、掌心和背脊湧出,淌過心尖,最後流向四肢百骸。

跟四肢一起解凍的,仿佛還有那顆冰冷的心。

“亞爾曼……”

亞爾曼立刻垂眸看他:“嗚?”

怎麽啦?

“沒什麽。”沈朔枕著他的肩窩,由於眼眸微垂,長長的睫羽耷拉下來,讓人看不清神色。

只是有些詫異罷了。

原來沒有能源石……也可以這樣溫暖。

沈朔有些困倦的打了個哈欠:“睡吧。”

亞爾曼本來就心疼他,聞言無不應可,翅翼往上蓋了蓋,直接從腳蓋到了頭。

少年的翅膀是雪白的,從外面看,就像蓋了一塊兒裹屍布森*晚*整*理。

好在蟲族沒有忌諱,而沈朔也看不到。

忙了一天了,雖說臟活累活都被亞爾曼做了,但沈朔身體向來不好,多少還是有些累到的。

貼著小狗暖烘烘的胸膛,沈朔很快就睡著了。

“……”

沈朔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見大雪紛飛的雪原上,有一個人在孤獨前行。

或許也不能說孤獨,因為他還背著一個人。

或許是睡著了,又或許是死了,那人安安靜靜的趴著,隨著另一個人的動作微微擺動。

人在做夢的時候,意識是很難保持足夠清醒的。

但沈朔還是認出了他們。

那是亞爾曼。

他背著的是自己。

雪下的很大,落在原野上,積成厚厚的雪層;落在少年的眼角眉梢,又和他的白發融為一體,背影透著一股死寂。

亞爾曼要去往何方?

沈朔不知道,也無法說話,只能像遊魂一般飄在他身後。

少年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從白天走到黑夜,在雪原中留下一下一長串綿延的腳印。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停了下來。

到目的地了嗎?

沈朔舉目四望,少年仍舊沒有走出雪原。

為什麽停在這裏?

沈朔看向沉默的少年。

亞爾曼將不知生死的雄蟲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衣服。

然後抽出一把刀,刀鋒一轉,猛然劃過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