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費爾南大概是把陸璟的情況全部都跟陸輕說了,雄蟲也不知道經歷了一番怎樣的心理鬥爭,整個人都蔫巴了。

蘭希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陸輕在他面前總是活力無限的。

他像是一顆從潮濕幽暗角落生長出的小草,即使身在泥濘,永遠心向光明。

在這充斥著無形刀光劍影的戰場,陸輕是他唯一的真實,蘭希愛他的鮮活和坦蕩。

可現在的陸輕卻變得低落喪氣,仿佛被人抽掉了精氣神一樣。

蘭希心像是被一只手緊緊攥住,疼的不行,即使是剛醒的那會兒,雄蟲整天擔驚受怕想著跑路,那都是活力滿滿的,從沒有這麽難過的時候。

蘭希握住他的手,聲音輕柔,帶著安撫的力量:“這不是您的錯,陸璟的事……是我疏忽大意,忘記提醒您了。”

陸輕緩慢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這跟你有什麽關系呢。”

陸輕心知肚明,一切都源於他十年前的背棄,如果他沒有一走了之,一切都不會發生。

蘭希也許不會被依賴症折磨,蟲崽也不會因為先天不足而等級倒退。

可他卻像一個傻子,什麽都不知道。

“陸輕,聽著。”蘭希捧住他的臉,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說,“是我非要生下他的,明知道沒有雄蟲的安撫信息素蟲崽可能活不下來,可我還是決定生下他。”

“如果非要找個人怪,您就怪我吧。”

那些痛不欲生的日子裏,蘭希一度恨死陸輕了,可他有時候又覺得怪不了陸輕。

陸輕跑是跑了,但生崽子的權利明明在自己手上,明明就是自找罪受。

蘭希自嘲般笑了一下,“是我舍不得,您能明白嗎?”

陸輕不明白,或者說,他不敢明白。

為什麽在他背叛後,亞雌還執意要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他的血脈。

陸輕不敢去想背後隱藏的意義,他像一個懦夫,那些炙熱滾燙的感情就在面前,卻不敢觸碰,生怕悔意滔天,將他燃燒殆盡。

陸輕心中的酸楚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已經快要將他淹沒:“這些年,蘭希,我……”

陸輕喉結幾番滾動,似乎有很多想說的話,但他到底什麽都沒說,只道,“……對不起。”

陸輕緊繃的身體放棄般驟然松懈下來,無力的低垂頭顱,抵在蘭希的肩膀上。

“……”蘭希的心情復雜極了,一方面見不得他難過想要安慰,另一方面又覺得這小沒良心的只在乎蟲崽,十年分離,一朝蘇醒還想跑,既然從未後悔過當年的背棄,怎麽一到陸璟這裏就後悔了。

他知道陸輕看重蟲崽,但不知道他這樣看重,說不介意是不可能的,“您覺得對不起他,那我呢?”

蘭希把人腦袋擡起來,盯著他說:“我算什麽?”

“說了多少次,不要亂吃飛醋。”陸輕想笑卻沒力氣,牽強的扯了扯唇,湊過去吻他,“我在和你們說對不起,蘭希。”

蘭希被親了一通,心情稍微好了一點,舔舔唇:“我們?”

陸輕蔫噠噠的應了一聲。

蘭希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眯起眼睛:“您對不起我的地方多了去了,具體是指哪件事?”

陸輕心裏的傷感莫名一噎:“……”

就是說,我在你心中到底是個怎麽罪行累累的情況。

蘭希靠在他肩膀上,語氣意味不明:“是因為讓我被依賴症折磨,還是因為前幾天對我橫眉冷對,抑或著是十年前……”

蘭希最想問的還是後不後悔十年前的背棄,但想到陸輕還在裝失憶,蘭希委婉了一些,“還是因為十年前被歹人擄走沒有及時回到我身邊?”

陸歹人本人輕:“……”

陸輕有點無奈,但只好說:“所有。”

“好吧,那我原諒您了。”

陸輕愣了愣,似乎沒想到蘭希會這麽說。

蘭希親了親他的下巴:“誰讓我是一名大度的雌君呢。”

大度個錘子,心眼明明比針尖還小,有仇必報,不計代價……

陸輕又想起夏佩說的話,有些出神。

蘭希身上背著議會和家族的使命和責任,卻為了留下他連自己的性命都舍得拿去返險……大約是真的很喜歡他吧。

但陸輕吃不消。

他是真的很怕死,蘭希卻想要和他一起死。

陸輕的本能告訴他,應該離蘭希越遠越好,但他可悲的發現,自己在猶豫。

陸輕神色復雜的看著面前的亞雌,又垂眸去看睡得人事不知的陸璟,至少眼下這個情況,他狠不下心。

陸輕一方面愧疚,覺得自己是個混賬,另一方面又怕之後和蘭希鬧掰,亞雌和他同歸於盡,糾結得腸子都打了結,不知如何是好

蘭希還以為他在擔心,安撫性親了親他的下巴:“小璟會好起來的,您別擔心了。”

陸輕摸了摸蟲崽汗濕的頭發,用濕毛巾擦拭了一下:“蘭希,費爾南醫生跟我說,你那個時候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