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身世(第3/5頁)
泛著歲月陳腐味的紙張落在她指尖,仿佛重愈千斤,蘇雨霽刹那間產生種幻覺,似乎她接過的不只是一封信,更是塵封在那段歲月裏,沉重到不可觸碰的秘密。
蘇雨霽定了定神,打開信封,借著月光望向紙面。入眼是娟秀整齊的簪花小楷,幾乎能從字裏行間窺見主人寫下這些字時的情態,定然溫柔又沉靜。
蘇雨霽繼續往下看去,信中說這段時間長安裏風聲鶴唳,天後斥責太子忤逆不孝,有謀逆之心,太子已被禁足東宮。鎮國公在外幫太子奔走,形勢瞬息萬變,人人自危。她在終南山山莊養胎,幫不上什麽忙又忍不住擔心,時常覺得心悸。最近一次郎中給她診脈,說她很有可能懷的是雙胎。
她不想讓國公分心,所以沒告訴鎮國公這個消息。但郎中還說,她懷相不好,生雙胎會是加倍危險,勸她早做打算,趁現在孩子還小,來得及引產,他們夫妻還年輕,保住大人,日後總會有其他孩子。
她思來想去,還是不忍割斷和這雙孩子的緣分,為此她願意去冒九死一生的風險。她雖然害怕,但依然期待這雙孩子,不知他們是男是女。如果是一對男孩,便起名雲衢、驚寒,如果是女孩,就叫雨霽、秋水。
虹銷雨霽,彩徹雲衢。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從名字中,就可見她對腹中孩兒的期待。
蘇雨霽看完後,深深陷入沉默。她知道,鎮國公府那對龍鳳胎其實叫華章、華裳,她當年還羨慕他們一看就是一家人,連名字都是配套的。可是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她以為哪怕沒有血緣也無私愛她的祖母兄長,其實是調換她人生的劊子手;她以為活得像話本一樣幸福的龍鳳胎兄妹,其實連名字都是錯的。
只有她的名字,才是王瑜蘭凝聚心血與愛,一筆一劃為腹中骨肉擬的。
而她卻被養在農家,十七年來連自己生父生母是誰都不知道,活得稀裏糊塗又小心翼翼。多麽可笑。
仆婦端詳著蘇雨霽的臉色,再次開口道:“這是夫人的畫像。老身看到小姐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會錯了,您和夫人,身段氣韻一模一樣。”
奴仆說著展開畫像,蘇雨霽都來不及說什麽,擡頭便看到一個女子側坐在水榭前,簪花微笑。蘇雨霽看到畫中人時如遭雷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太像了,她自己都覺得從眉眼,到臉型,再到神態,她和畫中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蘇嬤嬤在世時,經常看著她不說話,那時候,祖母在看誰呢?
仆婦看到蘇雨霽的表情就知道無需再說什麽了,不枉王爺費盡周折,從太原王家找出了王瑜蘭舊年的書信和畫像。
其實仆婦看到王瑜蘭畫像時,心裏也立馬確定蘇雨霽就是王瑜蘭的女兒,反倒是鎮國公府那對兄妹沒一個長得像王瑜蘭,仆婦也拿不準那兩個到底誰是假的。
本來,魏王一點也不關心這種家長裏短,誰是誰的孩子,誰被鳩占鵲巢,與魏王何幹?但誰讓這裏面有一個是章懷太子遺孤,魏王一定要把這只鳩揪出來,因為,誤入鵲巢的可不是一只凡鳥,而是龍子鳳孫。
仆婦蠱惑道:“小姐,你拿著這副畫像去鎮國公府,都不用解釋,展開畫像,大家就知道誰才是真的。蘇家欺上瞞下這麽多年,早該讓蘇家的假女兒付出代價了。”
蘇雨霽垂著頭不說話,但眼睫毛飛速扇動,可以看出心緒並不寧靜。仆婦再添了把火道:“小姐,莫非你還舍不得蘇行止,擔心鬧得太過火,給蘇家和蘇行止帶來麻煩?我的傻小姐啊,你醒醒吧,你覺得蘇嬤嬤的所作所為,蘇行止會不知道嗎?但他這麽多年都沒說,那是因為他也更愛親妹妹,想讓自己親妹子留在公府裏,安享榮華富貴呢!”
仆婦說了那麽多,都不如這一句帶給蘇雨霽的沖擊大。她猛地擡起頭,紅著眼睛道:“我和他的事,不用你挑撥。這些年他有沒有騙我,我自己會問。”
蘇雨霽和仆婦的談話不歡而散。蘇雨霽怒氣沖沖走了,她在仆婦面前表現得堅定強勢,然而等走出巷子,她卻突然頭重腳輕,力竭般靠在墻上。
她腦子裏忍不住回響仆婦的話,蘇行止知道她的身世嗎?他這些年到底把她當成什麽,相依為命的家人,還是供親妹妹改命的空殼傀儡?
蘇雨霽不願意想。她一時都忘了自己要做什麽,該何去何從,就怔怔靠在墻上。蘇行止久不見蘇雨霽歸來,實在等不下去了,出門來找,這才看到靠在自家門口的蘇雨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