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忠仆(第3/5頁)
司錄參軍忍不住擡眸,掃了眼明華章身旁輕松閑適,端著盤糕點,正毫不避諱翻看文書的女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覺得還是自己的官帽重要,忍辱負重別開眼睛:“是。”
司錄參軍走後,光風霽月、君子端坐的明華章沒好氣掃了明華裳一眼,微微加重聲音:“坐好。”
明華裳嗯了聲,身體紋絲不動。明華章等了半晌,很確定他是耗不過他的妹妹的,只能認命地嘆氣,將卷宗調好角度挪到她眼前,把掉落的糕點渣收起來,還給她腰後塞了個引枕,省得她坐得歪歪扭扭,長歪了骨頭。
明華章拆開司錄參軍帶來的藥包,對著旁邊的紙張,一樣樣辨認。他從錦繡樓回來後,立刻讓人找出天授十年的卷宗,尋找錦繡樓馮掌櫃亡故的記錄。那時的京兆府長官認為馮掌櫃是病逝,並未著墨許多,只簡單記載了京兆府接到報案後如何出勤,如何辦差,然後就結束了。
還是明華章抽絲剝繭,讓人去調查給柳氏開藥的回春堂。這一查才知,回春堂來頭可不小,乃是百年老字號了。長安老牌的醫館不少,但回春堂能屹立至今,乃是因為他們家有一門獨門秘藥,對治療心疾有奇效,歷代只傳男不傳女,只傳子不傳徒,神秘的很。百姓相信他們家祖傳手藝,平時有什麽頭疼腦熱都去回春堂看,就連達官權貴也多有上門。
回春堂這一代的傳人叫楚驥,聽說這位楚郎中深得先祖真傳,醫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城南頗有名氣。被柳氏高價請去給馮掌櫃看病的,正是此人。
回春堂的心疾秘方最為出名,柳氏找上他,也算合情合理。之後的事情如廚娘所說,楚驥上門給馮掌櫃診脈,開了藥,但藥方保密,只能拿著牌子去回春堂抓。
明華章遣人去回春堂問過,三年前柳氏確實時常來此,馮掌櫃死前一天柳氏也來過,回春堂照例將已經調配好的草藥賣給柳氏,柳氏只需要回去後煎一遍就可。回春堂也不知,馮掌櫃為何會突發急病死亡。
明華章自然不敢質疑老字號神醫的方子有問題,他讓衙役同樣抓了副治厥心痛的藥,帶回京兆府研究。但明華章醫理有限,很多藥他也認不出來,便去太醫署請了位醫正,幫忙逆推藥方。
今早醫正將藥包和方子一起送過來,但特意在紙上言明,藥之一事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不同醫館炮制藥材的手法截然不同,就算知道了草藥品種、份量,不知炮制順序,反推出來的方子未必能救人,說不定反會殺人。
明華章並沒有偷盜人家秘方的想法,不過醫正的話提醒他了,哪怕同樣的藥材,毒人和救人,可能就在分毫之別。
明華章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塊褐片,仔細看了看,問明華裳:“我記得附子是有毒的吧?”
明華裳剛看完證詞,她伸了個懶腰,自然而然靠在明華章背上:“嗯。終南山教下毒的夫子提起過,烏頭全身有毒,子根入藥後名附子,如果附子劑量過大、水煮時間不夠或炮制質量差,服用後會中毒。”
明華裳和明華章都想起廚娘的話,廚娘說,馮掌櫃死前一天曾有人看到錢益偷偷給了柳氏什麽東西,如果那就是有毒的附子呢?
明華章回眸,瞥了眼靠在他身上翻卷宗的明華裳,這回卻沒再計較明華裳坐姿不端正。明華章將附子放回藥包中,嘆道:“如果馮掌櫃真死於附子中毒,那難怪銀針測不出毒性。烏頭中毒者不會留下明顯外征,看起來像疾病而死,馮掌櫃本身就有厥心痛,外行人很容易被糊弄住。柳氏又急忙給馮掌櫃下葬,如今過了三年,屍體都腐爛了,根本死無對證。”
“所以,就算柳氏和錢益的行跡很可疑,也沒法判罪?”
“很難。”
明華裳長長嘆了口氣,看著手中的證詞,說:“那我更覺得錦繡樓爆炸是蓄謀已久的仇殺了。最近,錦繡樓可熱鬧。”
謝天謝地,除了上元節那日出了岔子,之後長安再無爆炸發生,三日狂歡總算平平穩穩落幕了。長安街上的燈逐個拆下,京兆府眾人,包括明華裳都松了口氣。
時間一日日過去,西市又來了新的胡姬,開了新的酒肆,百姓蜂擁而至,胡旋鼓聲中,上元的爆炸聲逐漸遠去,只余親人和京兆府記得錦繡樓發生了命案。
這幾日錦繡樓可謂熱鬧極了,先是馮掌櫃的侄兒馮梁上門,說錦繡樓原本就是馮掌櫃的家產,現在錢益死了,酒樓理應歸還馮家;之後時錢益的弟弟錢躍站出來,說父死子繼天經地義,錦繡樓是寶兒的,只不過侄兒年幼,他這個叔叔願意代為照看;最後同坊裏的寡婦胡氏跑到錦繡樓前哭,說柳氏水性楊花,生下的兒子並非錢益骨肉,她肚子裏的才是錢益的遺腹子,要求平分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