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犯險(第3/5頁)
盧渡那麽厭惡他的父親,連自家宅子都捐了,為什麽要保留父親曾經的院落,甚至自己住進去呢?那個院子,到底有什麽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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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渡給她遞茶的時候,明華裳就知道其中有詐。她假意抿了一口,裝作中藥昏迷,趁盧渡不備將茶水吐掉。多虧終南山的特訓,明華裳對裝昏迷得心應手,她閉著眼睛,實則用耳朵捕捉著盧渡的行動,暗暗在腦海勾勒路徑。等她被放到密室中後,明華裳忖度藥力差不多了,就適時轉醒。
她率先看到的是一個陰暗低沉的房頂,鼻尖的氣味潮濕難聞,像是從沒有見過陽光一樣,到處彌漫著腐敗的味道。
她本能動了動,發現自己四肢都被繩索縛住。她順著繩索望去,看到身下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台,邊緣有著可疑的暗紅色痕跡,再往前,是拈花淺笑的泥胚佛像。
這樣的佛像放在大雄寶殿,定然顯得慈眉善目,功德無邊,然而此情此景,只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明華裳定定看著佛像,並沒有預想中哭喊、掙紮等作態,隱在暗處觀察的人沉不住氣了,問:“你似乎並不害怕?”
明華裳順著聲音看去,這才在黑暗中找到盧渡。明華裳道:“自然是怕的。但現在,害怕還有用嗎?”
顯然不會有用了。盧渡慢慢從陰影中走出來,說:“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樣。你很特別。”
“那我應該是什麽樣?”明華裳反問,“像女乞丐、雨燕、程思月那樣,哭喊掙紮,苦苦哀求,好讓你獲得快感嗎?”
盧渡眉梢動了動,愈發意外:“你怎麽知道是雨燕?”
他並沒有否認另外幾人,可見已經承認他就是轟動長安的連環殺人案兇手。他也沒有試圖遮掩過,對他而言,外人懼他、恨他、談論他,只會給他帶來滿足,但如果外人貶低他的“戰績”,甚至將那些拙劣粗糙的模仿手段認為是他所為,才會真正激怒他。
這麽多年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殺的是黃采薇,京兆府換了那麽多人,來來回回查,都對此深信不疑。他既自得,又覺得寂寞。
他迫切地想要人認可他,可是他做的事情無法和人言說,他只能在失望中獨自品嘗勝果。
但是,這只他突然起興捕捉的羔羊,竟然一語道穿他的意圖。盧渡全身都興奮起來,太像了,她幾乎就是妹妹的翻版,可是,她卻比妹妹幸運。
她有一個好父親,一個好兄長,還一出生就死了母親。這些幸運的事,為什麽都發生在她一人身上?
明華裳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懶,已經和人解釋過一遍的事情,她才懶得說第二遍。明華裳問:“我至今不知道那個女乞丐的名字,她叫什麽,你為什麽殺她?”
正常來說,沒有人會回答即將要死的獵物的問題,但是盧渡實在寂寞太久了,現在有人想要了解他,他幾乎迫不及待回道:“她沒有名字,我給她起名叫五月。”
“為何?”
“因為二娘,就死在五月。”
明華裳動了動眉,聽語氣,盧渡話中的二娘肯定不是她,那就是他的妹妹?
明華裳身上和盧渡妹妹巧合的地方,還真是多呢。不過這樣正好,明華裳順勢問:“她因何而死?”
“因為那個禽獸!”盧渡的語氣激動起來,他向來是溫文爾雅的師表形象,此刻咬牙切齒,整張臉都猙獰起來,“他自負出身名門,乃範陽盧氏之後,卻連個官職都沒有。他等不到朝廷請他做官,便說要潛心修佛,無意仕途。可是他那種人哪配修佛,他聽說密宗最高佛法要男女雙修,他看不上血統不純的非五姓女,竟然將目光投到女兒身上。盧家的女子,血統自然是最高貴的。”
明華裳發現被綁到密室時不驚慌,發現被殺人兇手盯上時不驚慌,此刻卻皺了皺眉,臉上露出明顯的反感:“你是說,你的父親,侵犯了自己的女兒,還冠以修佛法的名義?”
盧渡冷笑一聲,臉上表情扭曲,完全陷入回憶中:“是啊,可真是令人惡心呢。在我很小時,因為父親溺愛妹妹,卻從不理我,我十分厭惡她,可是我十三歲那年,我去父親房間裏找他,無意撞到他對妹妹……那時候她才十二歲,就在這個地方,這個石台上。”
“我現在都記得看到那一幕的感覺,男女白花花的身體無比醜陋,令人惡心,可是母親卻置之不理,一心拜她的佛,父親威脅我,如果我將此事宣揚出去,致使範陽盧氏名聲受損,我就是家族罪人。我本身就沒有才能,若再沒了盧氏的名聲,更是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