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水拓(第2/5頁)
“從現場跡象上看是的。”明華章檢查完血跡,站起來,指著地上的一張廢紙說,“這張紙上的墨跡和畫相比,大概形狀相似,但圈與圈之間空隙更大,符合墨在水中的擴散。如果我沒猜錯,應當是玉瓊為張子雲演示水拓法,但還沒畫完,玉瓊就被老鴇叫去陪貴客。張子雲獨自在屋中等候,他是愛畫之人,看到這種奇異技法控制不住手癢,也想嘗試一二。他取來幹凈的宣紙,浸入水池中拓墨,想要臨摹玉瓊的畫,可惜沒成功。”
說著,明華章指向其他紙,道:“這些都是他失敗的作品。”
這個推測合情合理,明華裳聽後心悅誠服。她從沒想過能從墨跡擴散上推測時間,明華章竟然連這種細節都能注意到。
謝濟川看起來已經很習慣了,他找了個沒東西的地方坐下,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說:“好困,我想回去睡覺。”
“你認真點。”明華章沉著臉道,“我已和韓頡立下軍令狀,十日內必帶回失竊的大明宮圖,可不是玩笑。”
“對啊,所以靠你了。”謝濟川搭著下巴,懶散說,“有沒有我都一樣。我相信你,能不能早點收工就看你了。”
明華裳驚詫地看著謝濟川,謝濟川這個樣子,實在和她想象中的謝氏公子出入甚大。但想到他在課堂上睡覺,醒來後無縫銜接講課內容,明華裳又覺得很合理。
這很謝濟川。
明華裳沒有謝濟川的天賦,更不想把所有壓力推到明華章身上,在心裏感慨了一下就老老實實幹自己的事了。謝濟川偏頭,看著明華裳跪坐在案前,一動不動盯著畫卷,實在忍不住好奇:“妹妹,你到底在陪我偷懶還是在辦案?”
明華章正在搜索線索,聞言涼涼睨了謝濟川一眼。
難得,他竟然知道自己在偷懶。
明華裳回神,慢慢搖頭:“我在想,畫畫之人當時在想什麽。”
“嗯?”謝濟川興致被挑起來了,“這也能看出來?”
“當然。”明華裳說,“文如其人,字如其人,其實畫也如其人。想象是作者內心的鏡子,畫更是如此。”
說完,她長長感嘆:“這麽重要的證物,京兆府竟然沒帶走,他們辦案能力實在堪憂。”
這一點謝濟川點頭,十分贊同:“是的。所以,二妹妹,你看出什麽了?”
明華裳指向右側的水拓畫和四周的廢稿:“這是兩個人畫的。”
謝濟川挑眉,語氣微妙:“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閉嘴。”明華章慢慢走過來,臉色很鄭重,“讓她說完。”
“右側這副顏色鮮艷,筆觸細膩,但給我的感覺卻很小心,仿佛在刻意壓制什麽。這個形狀的浮墨其實可以有許多種選擇,然而她畫了奇松怪石、飄飄仙境,卻又加了香爐、窗格等明顯脂粉氣的器皿,將墨暈束縛住,告訴畫外人一切不過是幻想。我覺得,她畫這幅畫時情感很壓抑,她很想有一個世外仙境,只需進入煙霧就能逃遁,但心裏又很悲觀,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永遠無法掙脫枷鎖,一爐香燒盡了她就要醒來。”
很符合玉瓊的心理,若他們沒見過玉瓊,僅憑這段描述也能大概想象出畫者的模樣。謝濟川摸摸下巴,道:“看來,以後不能隨便在人前作畫。”
聽了半天,他就總結出這些東西?明華章沒理會謝濟川,問明華裳:“那另一個人的臨摹圖呢,能看出來嗎?”
“他的筆墨太少了,我勉強試試。”明華裳說,“他的畫其實也很奇怪。有範本在前,他卻沒有用顏料,所有稿紙無一例外都是黑白色。黑色線條狂放混亂,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我覺得,畫畫時他內心應當很暴戾,連線條都充滿了攻擊力。”
明華章問:“還有嗎?”
明華裳手指點過某幾張紙,說:“越上面的紙,墨跡越亂,說明隨著時間過去,他的內心越來越不平靜。可是你們看這幾張,它們明明疊在最上方,但是,上面只有水拓,沒有線條。”
謝濟川說:“可能是他畫累了,後面心情暴躁,懶得再畫了?”
“不應當。”明華裳皺眉,喃喃道,“一個人情緒累積到極點後,總該有一個爆發口,不可能突然平息下去。但在這幾張紙中,我沒有看到暴虐發泄,只看到平靜和掩飾。”
明華章聽出些許不對:“你的意思是……”
明華裳腦子逐漸出現一副景象,如果張子雲的屍體沒被搬走,這幾張紙應當正好散落在他身體旁邊。明華裳開口時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這幾張稿紙不是張子雲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