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朱硯(第2/4頁)
“是嗎?”明華章道,“既然超度法事做完了,裏面應當沒事了。開門吧,給祖母挑完木偶,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五姓七望的名頭太大了,隗嚴清太想做成這樁買賣,哪怕對方強人所難,他也得順著來:“好吧。郎君往後退一點,裏面鎖了好幾天,味道可能不好。”
說著,隗嚴清給管家使眼色:“揭開符紙。”
管家身體抖了抖,目光露出驚恐:“掌櫃的……”
隗嚴清神情平靜,俊雅白皙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股狠決:“揭。”
管家哆嗦著撕開那張色紅如血、龍飛鳳舞的道符,隨即就躲到一邊,一眼都不敢往裏面看。隗嚴清就鎮定的多,他推開門,道:“郎君您看,這就是做木偶的工坊。裏面又臟又亂,沒什麽特殊的,不如……”
隗嚴清話音沒落,明華章已經擡步走入工坊。謝濟川跟著走進來,入目所及是一個匆匆被清理出來的空地,上面還殘留著做法痕跡,許多成型的、沒成型的木偶胡亂堆在旁邊,臉上貼著功效不明的符箓。
說實話,看起來更可怕了。
隗家的木偶出名就出名在“真”這一字上,那些木偶有的還看不出形狀,有的已經開始上色,有的幹脆胳膊、腿隨意散落,像被肢解過的屍體,堆在一起宛如屍山。置身其中,仿佛被無數雙空洞詭艷的眼睛盯著,再想到不久前這裏還死過人,陰森感油然而生。
明華章像是感覺不到地上逐漸攀爬的冷意,神態還是那般漠然冷淡。他仰頭,看著格外空曠的房梁,問:“隗掌櫃,你說你的二徒弟在這裏自殺。她是如何自殺的?”
工坊的房梁特意挑高了,很難自縊,那一個女子,還能怎麽自殺?
隗嚴清嘆氣,指著散落一地的工具,說:“用刀。”
明華章挑了下眉,有些意外:“用刀自盡?”
“是啊。”隗嚴清道,“她雖然排行第二,其實是最得我真傳的徒弟。她在木偶一道上很有天分,這些年我忙於生意,木偶漸漸都交於她操刀了。大徒在這方面倒有些平庸,我一直指望著他們兄妹結為夫妻,一起把隗家的牌子傳下去,誰能想到……唉。”
明華章從地上拾起一柄刻刀,左右看了看,問:“隗掌櫃,你們發現她死亡時是什麽情形,確定是自殺嗎?”
“確定。”隗嚴清低頭,看著地面道,“當時是大徒撞門的,一進來就看到她躺在地上,喉嚨上插著一柄刀,血還咕咕往外流。墨緣嚇壞了,趕緊去叫人……”
隗嚴清極細微地頓了頓,繼續說:“老二素來聽話,是他們師兄妹中最省心的。也怪我,她頂撞我後,我氣急了,說了些重話,讓她去工坊反省。誰能知道她竟然想不開,自己做了這種事。”
明華章問:“隗掌櫃和她說了什麽?”
“無非就是婚事。”隗嚴清說,“真是家門不幸,她喜歡老大,但老大卻喜歡我那三徒兒。因為這些事,我裏外不是人,他們私底下不知怎麽埋怨我呢。”
明華章轉著手中的刻刀,這麽小巧的刀,除非一刀紮中動脈才能致命,一個自盡的人,會有如此準頭?
“她一直單獨待在這裏嗎?”明華章問,“會不會在她禁閉期間,還有人來見過她?”
“這我就不知道了。”隗嚴清面露疑惑,看向明華章的目光中帶了些警覺意味,“崔公子不是來買木偶的嗎?怎麽對我那苦命的二徒如此感興趣?”
明華章便知道不能再問了,他平靜地放下刻刀,修長的指節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開口問:“聽說,你們最名貴的一款木偶,形如真人,幾可亂真?”
隗嚴清笑容愣住了,神色微微變化:“崔郎君,那不過是坊間誇大。何況,我們家的木偶每一款都惟妙惟肖,您看這款……”
明華章打斷隗嚴清的話,說:“崔家以孝治家,祖母用的東西,若不是最好,便沒有必要。伯父對祖母至孝,生怕祖母在陰間不習慣,所以,伺候的下人最好和陽間一樣,免得她老人家用不慣。”
隗嚴清的笑慢慢收起來,知道今日沒法用普通木偶打發這兩人了。他沉默片刻,說:“不瞞崔郎君說,和活人一樣的木偶小民早就想做了,但直到現在不過成功了一具。這……短期內,小民不敢保證還能再做成。”
“價錢無妨。”明華章慢慢說道,“凡事精貴不精多。放心,博陵崔氏家大業大,不會少了你的。”
隗嚴清幾經猶豫,最終,還是折服於五姓七望這個耀眼的光環。這可是大唐最高貴的世家,比皇家都體面,如果能做成博陵崔氏的買賣,說不定能由此鋪路,打入真正的上流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