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暴雪

明華裳和任遙聽到尖叫聲,對視一眼,趕緊往聲音來處走去。

她們來時都沒有帶燈,此刻只能靠著雪地裏朦朧的光認路。任遙比明華裳腳步快些,她跑過回廊,擡頭時仿佛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短促地叫了聲,意識到自己在尖叫後強行忍下。

明華裳緊隨其後,她轉過彎,率先看到一抹紅。

一個紅衣女子懸在橫梁上,長及腰跡的頭發胡亂散著。此刻一陣風吹來,她的身體左右晃動,頭發被風掀開,露出下方的臉。

明華裳瞧見她臉上的狀況,倒吸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步。

紅色的血從她眼眶處流下,淌了滿臉,最可怖的是眼眶裏竟沒有眼珠,而是兩個血淋淋的黑窟窿。

任遙看到女子的臉,再也沒法保持強硬了,顫抖著聲音問:“這是什麽?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明華裳看到回廊另一頭倒著兩個女子,宮燈墜地,燭油滴到紙上,已經燃燒了起來。明華裳說:“後面那兩人不知道是生是死,任阿姐,我們一起去看看。”

回廊外是一個小池塘,此刻被雪覆蓋,明華裳也不知道下方有沒有窟窿,不敢貿然上冰,便背靠著墻壁,小心繞過懸掛在房梁上的女子,快步走向後方。

任遙看到明華裳貼著紅衣女子的屍體穿過,頭皮都麻了。但她自負膽量不遜於男郎,此刻怎麽能輸給一個嬌嬌弱弱的閨閣娘子?任遙只能硬著頭皮,摸著墻往後走。

任遙不知道明華裳怎麽走得那麽平穩,她都不敢擡頭看,閉上眼睛,緊咬著牙往前摸索。她無法感知環境,短短幾步路仿佛被無限拉長,她覺得應該到了,勉強睜開一條縫,卻看到紅色衣擺耷拉在她身上,她下意識順著衣服看,恰好和女子黑洞洞的眼眶對了個正著。

過度驚恐時,連聲音都沒法發出來,任遙當即腿就軟了。明華裳半蹲在回廊上,伸手試地上人的鼻息。幸好,她們只是嚇暈了。

看衣著應該是一個小姐和丫鬟,兩人在外面散步,恰巧撞上了這可怕的一幕,剛才那聲尖叫應該就是她們昏迷前喊的。

既然人沒事,明華裳就放心了,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趕緊叫人過來為好。明華裳發現任遙許久沒過來,一回頭才發現任遙困在半路,呆呆地和女屍對視,仿佛被魘住了。

明華裳忙喚了一聲:“任阿姐?”

任遙不知道怎麽了,仿佛被那雙空蕩的血眼攫住,明明理智在尖叫卻無法移開視線。她隱約聽到有人叫她名字,隨即一雙溫暖的手握住她手臂,拉著她往前走。

任遙木頭一樣走了很久,愣愣擡眼,看到明華裳擔憂地望著她。她終於從被女鬼攫住那種驚恐感中脫身,膝蓋一軟,險些摔到地上。

明華裳連忙扶住她,手輕輕拍她的胳膊:“沒事的。我們這就去找人來。”

她話音剛落,一簇火光照亮院墻,雜亂的人聲從墻後傳來。宴會上這麽多來賓,想來前面的人也聽到尖叫了,結伴過來一探究竟。

一個修長的緋色身影率先出現,他提著燈,火光映在他臉上,越發顯得他膚色勝玉,眸如星辰。

明華裳看到他,不知不覺放松了身體:“二兄!”

對方也看到她們了,他沒說話,長腿邁開,沒兩步就走到明華裳身前。他仔細打量過明華裳全身,又掃了眼地上的人和前方的懸屍,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明華裳拽著明華章說,“二兄,這裏死了人,不知為何眼睛都被挖出來了。地上這兩人應該是嚇暈了,快去叫郎中來。”

明華章將燈放到明華裳手裏,先去試地上人的鼻息,然後走近看懸梁上的女屍。任遙現在身體還是麻的,她遠遠看著,不可置信:“你們兄妹在家到底過著什麽日子?都不怕嗎?”

明華裳自然是怕的,但她怕的並不是那具血腥的女屍,而是潛藏在黑暗裏的危險。

如果只有明華裳自己,她肯定不敢留下,幸好有任遙在。白日她親眼看到任遙使槍時的英姿,相信哪怕遇到歹徒,任遙也能制服,因此明華裳才敢站在這裏。現在明華章來了,她就更不怕了。

明華章繞著女子的屍體查看,最後停在地上不動了。明華裳好奇,提著燈走過去:“二兄,怎麽了?”

方才天黑,明華裳沒看仔細,現在有燈光才發現,梁上這個女子她認識,正是不久前給她指路的侍女。

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還是地上的血字。

“視吾者,死。”

夜風吹過,猛地泛起一陣寒意。這時候,背後猛地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啊!”

盛大華麗的飛紅宴竟然死了人,馬上就驚動了太平公主。不知道太平公主和魏王的雙陸有沒有下完,此刻她坐在台上,臉色十分難看:“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