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儲君(二)(第2/3頁)
話說到這份兒上,天元帝自然說好。
太後看著他,索性開門見山,“哀家是替他說情嗎?哀家擔心的是你呀,皇帝!你只以為自己失了面子,可如此對待群臣,失的是人心啊。”
孫子再好,終究隔了一層,太後自然是盼著親生兒子長長久久。
但古往今來求長壽的多了,有幾人真能長命百歲呢?
見天元帝欲言,太後擡手打斷,推心置腹道:“哀家知道你自小有主意,本也用不著哀家說什麽,可你是哀家十月懷胎,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們爺兒倆鬧到這般田地?
父子沒有隔夜仇,縱然這孩子有千百種不好,終究是你自己挑出來的,如今又想讓他成才,又不與人教他,他本不如你,難不成還要一夜之間生而知之嗎?
若果然有仙人點化,哀家也不必犯這個愁!”
太子自始至終垂著頭,不曾反駁。
太後又指了指天元帝,“便是皇帝你,兒時不也是幾位先生手把手教導,才出落得今天這般?便是棵樹,也需得有人時時在旁修正,才能長直溜了。”
皇後也好,太後也罷,乃至文武百官,都知道這次波瀾根源何處:權力滋生的疑心。
皇帝疑心太子的能力,疑心他羽翼豐滿後的孝心;
太子疑心皇帝的信任,疑心日後是否如壽王下場;
朝臣疑心君王是否會晚年昏聵,疑心太子是否能當擔任,自己來日能否延續榮光……
因權力而生私欲,因私欲而生野心,因野心而生分歧。
如此種種,人人都不無辜,人人都有算計,交織在一處,就成了死結。
人人心知肚明,但人人皆知不可明說!
這一關早晚要過,必須有人主動站出來挑明了,但太後不能起頭,因為後宮不得幹政。
皇後也不能起頭,因為她只是皇帝的妻子,沒有先天血緣紐帶束縛。
唯有隋青竹名正言順,卻礙於身份,只能開頭,不能收尾。
如何收尾?
其他朝臣是皇帝的人,也不能說,不然就有二心。
皇後也只能點,而不能揭,因為太子非她親生。
太後,只有太後,百善孝為先,此事既是國事,也是家事。
如今事發,若單純從國事角度來看,根本無解!
是死局!
太後說著落淚,太子也磕頭泣道:“父皇明鑒,兒臣確無不臣之心,只因自身愚鈍而慚愧,而立之年卻一無所成,愧對父皇厚愛。若惹得父皇生氣,打也好,罵也好,只求父皇千萬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天下萬民仍需依仗;也不要責備幾位先生,他們盡力教導了,實在是兒臣自己個兒不爭氣,這才想多添助力……如今兒臣又令皇祖母這般操勞,越發該死……”
說著,他悲從中來,竟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當太子真的好難呐,他本不如前頭幾位兄長得聖心,如今進取不是,不進取也不是。早知如此,還不如早早退位讓賢,來日做個賢王,也好過這樣但驚受怕,相互猜忌,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
皇帝難免心軟,只仍不發話。
太後這次也是真的急病了,當下咳嗽幾聲,憋得臉都紫了。
天元帝忙起身,親自端水侍候,又拍脊背順氣。
太後拍拍他的手,又勸太子,“你父皇也難,你行四,懂事時大局已定,以往只看著他風光,這些年他的苦,你卻不懂。如今海內外千頭萬緒,暗藏隱患,一步都錯不得,你父皇自然謹慎,不便輕舉妄動,你不要怨他。”
太子忙道:“父皇待孫兒恩重如山,孫兒感激都來不及,如何會怨?只恨自己無用,累得太後跟著受累。”
又看天元帝。
天元帝撥弄下手串,終於百感交集道:“為人父母者,必為之計深遠,愛之深則責之切,朕為人父,豈會刁難自己的孩子?”
有這麽一句話,就是願意順著太後給的台階下來了。
太後欣慰,面上病容立刻減了三分,“你們父子和睦,哀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不光她的病,連帶著這些天皇後、太子並後宮諸人的心病,也都瞬時去了大半!
前番多敲打天元帝,如今他肯低頭,太後又順勢提點太子,“你父皇與你的臣子們,本是好意,但人心隔肚皮,你自己也要有主意才行。無論什麽時候都要記住了,你是君,他們是臣,此不可廢。”
依太後之見,這爺兒倆固然互有疑心,但天元帝做得也夠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