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儲君(一)(第2/3頁)
話音剛落,兩位皇孫便齊齊拜倒,半路又被隋青竹扶住,淚灑當場。
一旁的宋琦和郭玉安見了,也是無限唏噓。
若此行夭折,只怕太子本人也自身難保,他們這些人……
五月十五大朝會,太子少詹事隋青竹當群臣面奏請設太子太保,以全文武。
“太子者,儲君也,上敬君王,下寬百姓。儲君亦是君,亦是一國之根基,斷無不通行伍之理。陛下為明君,為慈父,威震四海,八方來朝,自該內外等同,情理相融。既設太子,緣何徒有其形乎?太子仁厚,寬和待下……”
若說前兩次私下進言還遣詞委婉,有所保留,那麽這次就等同於對著天元帝說虛偽:要麽不立太子,既然立了,陛下為何有名無實?您光經營對外的威名了,怎麽家裏反倒一團亂?枉為明君。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看向隋青竹的眼中既服且驚又怕。
天元帝震怒,指著他大罵,“汝只知太子為儲君,不知朕為真君,朕尚健在即為太子討兵權、攏人心,此誠大逆不道、君臣顛倒,何談忠君體國!”
這幾日氣氛不對,今日大朝會上便有幾名臣子告病不朝,宋琦和郭玉安也在其間,在太子府上對坐著等消息。
緊張的氣氛也感染了一幹下人,眾婢女進來換茶水點心時,俱都戰戰兢兢。
茶水熱了又冷,冷了又熱,卻始終沒下去一口。
顯然宋琦和郭玉安人雖在此,心卻不在。
若隋青竹折戟,天子必然震怒,勢必要遷怒於太子門人,他們若在當場,一個都逃不脫。
反倒是不在跟前,尚有幾分機會保全。
太陽自東方出,漸至日中,冰裂紋窗棱中透進來的影子,也由長到短,從西邊的地上一點點拖過來,落在宋琦微微合起的雙目上。
太子妃和兩位皇孫俱都穿戴整齊,在後院端坐。
年紀小些的皇孫也才六歲,連日來十分不安,緊緊抓著母親和哥哥的手,面露驚懼,“母妃,我們會死嗎?”
太子妃摸摸他的頭,“不會的,陛下乃明君。”
小皇孫努力睜著眼睛,卻止不住落下淚來,“可我也不想如三伯家的幾位兄長那般……”
生不如死。
大皇孫抿了抿嘴,眼眶微紅,“若是父王不做太子就好了。”
現在回想起來,父王不做太子時,全家是多麽快意呀。
“住口!”話音未落,太子妃便擡手打了他一下,厲聲喝道,“這話也是能胡說的麽!”
當不當太子,誰都說了不算,皆由陛下!
昔日想做卻不能做,如今做了卻不想做……決定這一切的,是皇上,也只有皇上!
諸位皇子母族、妻族俱弱,自然無人將諸位皇子放在心上,如今陛下有意回避,一味軟弱退讓終究無用。
眼下能依仗的,也只有幾位先生了!
午時之前,終於有人傳來壞消息:隋青竹貶官,一擼到底,連爵位都沒放過,責令在家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外出。
另太子也被牽連,被當眾斥責,勒令禁閉。
這就是變相軟禁了。
“知道了。”
宋琦緩緩起身,正了正官帽,一言不發往外走去。
“先生!”
郭玉安跟著站起身來,就見宋琪在門口微微停頓了下。
這一頓似乎狠狠敲在了他心上,他在心裏默默嘆了一聲,一咬牙,“宋老且慢,我與你同去。”
宋琦就有些欣慰,又勸他留下照應太子。
郭玉安苦笑道:“縱然子瑩留下,如今卻也見不到太子,況大人與子瑩同為太子屬官,若真有事,難道能脫了幹系嗎?”
說著,又做樂觀狀,“況且人多無罪,陛下實為明君,縱然再震怒,總不能將你我全都殺了。”
原本郭玉安不動,也不想動,便是怕引火燒身,但到了眼下這個地步,便是火燒眉毛,避無可避。
既然避無可避,就必須進!
因為皇帝肯定不會殺太子,現在只是缺一個台階下,他為太子少詹事,若此刻不動,未必安全,且事後各處算總賬,他不稱職,也逃不脫單獨被罰的下場。
只是有個不得不直面的問題:
皇帝正在氣頭上,現在不罰他們就罷了,見是肯定不會見的。
但他們不動則已,一旦動了,沒有結果之前就不能收手,勢必要苦求、死諫。
於是又回到致命的關鍵處:
規勸的人越多,皇帝就越下不來台,越丟面子,越不可能輕易改口。
這就是一個矛盾的死循環。
兩人一出門,郭玉安就看到楊昭的心腹在街邊茶棚裏,他沖對方微微搖頭。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好先對不起師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