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京城風雲(一)(第2/3頁)
打狗還須看主人,胡霖乃是打小伺候天元帝長大的內侍總管,情分非比尋常,幾位皇子見了都要敬三分的,豈敢讓他做這種活兒?
即便真的是天元帝親自授意,也需得避讓。
不然此事傳出去,保不齊就有人參他們恃功自傲。
宮內乘轎、內侍總管打簾,如今天元帝重用,自然不以為意,可萬一來日看煩了,翻起舊賬來,這都是要命的。
越是風光,才越要謹慎。
三人在門口的爭執謙讓,裏面的天元帝全都聽見了,眼中不禁多了幾分笑意,“怎麽,給你們轎子都不坐?”
秦放鶴和金暉走進來,先行禮,又笑道:“陛下厚愛,原不該辭,奈何坐了一路船,人都打飄了,且容臣放肆,許臣走幾步松快松快吧!”
要拒絕,但不能明著拒絕,這麽說,皆大歡喜。
久違地聽見這話,眉眼低垂的金暉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也有點意外的懷念。
到底是秦子歸,換做常人,斷沒有這般大膽自在。
果然,天元帝笑意更濃,擺手叫人賜座、上茶,又盯著他倆看了會兒,“嗯,瘦多了,可見辛苦。”
“別的倒罷了,只兩件不適應,著實頭痛。”秦放鶴起身謝恩,接了茶吃了口,笑道。
“哪兩件?”天元帝順勢問道。
“吃不慣,聽不懂!”秦放鶴有點不好意思,“陛下知道,臣是地地道道北人,又愛面食,偏那裏注重湯頭,面卻不如這邊勁道……聽麽,幾位接待的官員會官話,倒也無妨,只是下頭的,多有各地方言,若非金大人同行,只怕臣要幹瞪眼嘍。”
金暉萬萬沒想到剛坐下,對方就替自己表功,短暫地怔了一怔,復又謙虛道:“秦大人過獎了……”
必要的時候,天元帝還是很喜歡見派系不同的臣子擰成一股繩的,難得對金暉和顏悅色道:“當誇則誇,這沒什麽。”
“是。”金暉應了,暗自松了口氣。
看陛下的態度,這回的功勞算是穩了,甚好。
天元帝又對秦放鶴打趣,“你也有求人的時候。”
“以後就不用求了,”秦放鶴笑道,“這一趟去,也不算空手而回,如今臣也習得一口地方話,改日還能給人家作譯官呢!”
聽不懂,確實是一大阻礙,所以過去一年多間,秦放鶴查案之余也努力汲取新知識,到臨走前兩三個月,已經可以不依靠別人與當地人交流了,十分得意。
天元帝很欣賞他這份兒走到哪兒學到哪兒的心,興致上來,還叫他說了幾句來聽。
秦放鶴便故意挑那些好玩的街頭叫賣聲學,逗得天元帝忍俊不禁,又細問民生,秦放鶴都一一作答,十分詳細,顯然是用了心的。
一旁的金暉越聽越驚訝:這些細節他什麽時候打聽的?
他們進門之前,天元帝已經先一步聽人說起返程船上吃了睡、睡了吃的大概,難免更多幾分體恤。
見後頭跟著的內侍懷裏還抱著個狹長的青布包袱,天元帝擡擡下巴,“那又是甚?”
“哦,”秦放鶴恍然,忙親自去拿了過來打開,笑說,“險些忘了,臣在金魚港一住一年多,想著余生未必能再去,好歹要留個念想,閑時便吊幹了幾支蓮蓬,用粗陶瓶插起來,倒頗有寂寥野趣。”
說話間,展開包袱,果然是幾支或直或彎的幹蓮蓬,大小高低各異,但蓮子什麽的俱都完好。
天元帝富有四海,尋常奇珍異寶如何入得他眼?倒是這些小玩意兒,有些意思,當即命他拿近了看。
“嗯,這個倒不錯。”天元帝伸手拿起一支,聽著幹蓮子在內碰撞,對胡霖笑道,“聽見了嗎?要粗陶瓶。”
胡霖笑著應了,果然叫人去翻了幾支粗陶瓶出來。
說是粗陶的,可上貢給皇帝的,何曾有真粗糙?不過是精品倒退打磨罷了。
天元帝興致不錯,自己親手插了,反復觀看,自覺臣子與自己親近,有種很接地氣的喜悅。
“難為這路上幾千裏,還保存得這樣完好。”胡霖也贊,不動聲色點出秦放鶴的用心,又對天元帝道,“這南邊的蓮蓬也跟咱們這裏的不同,奴婢今兒也算見識了。”
“這就是橘生淮南為橘,生淮北為枳的道理了,”天元帝細細端詳一回,心滿意足,又斜眼瞅秦放鶴,“你師公、師父沒有?”
秦放鶴:“……也有,但不敢越過陛下,少,也不如這個好看。”
他就知道!
無論真假,反正天元帝聽得挺美。
寒暄過後,自然要說正事。
秦放鶴也不搶功,自己說主幹,時不時讓金暉穿插補充,並不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