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多事之秋(五)(第2/3頁)
周邊幾個國家的牲口都遭了殃,牛馬成片死去,幾近絕種。
失去座駕,他們引以為豪的騎兵也就沒了用武之地。又因為沒了最大的食物來源,許多百姓被活生生餓死。
據說草原上、林海間,餓殍滿地,哀嚎聲日夜不絕。
而天氣轉暖之後,腐爛的人畜屍首又引發了新一輪瘟疫……
也就是從那一年起,北方諸國整體實力暴跌,幾個小型部落更徹底從人類史上消失,而大祿朝獲得了寶貴的喘息空隙,國力對比就此改寫。
北方諸國逐水草遊牧而生,滅他們的牲口跟滅國沒什麽分別,平心而論,實為下策,不可謂外人道也。
所以當年的事只有少數幾位高層大佬知道真相,而絕大多數人還沉浸在“天佑我朝”“老天都看不下去,故而降下災禍”的假象中。
當年也正是從汪扶風口中聽到這件事,才讓秦放鶴最終下定了變革的決心,敢於向天元帝循序漸進地輸出各種理念。
因為這位君王的芯子就極其瘋狂,極其狠戾。
若非祖宗定下什麽“以和為貴”“以仁治國”的遮羞布,天元帝是真敢堂而皇之地發動滅國戰爭。
尤其去歲開始,高麗亦被溫柔駐紮,以遼國為首的北方蠻族就更謹慎了。雖偶有小股牧民三五成群作亂,但大祿百姓有了防備,寒冬到來前南撤,他們也只好撲了個空。
搶不了大祿,又擔心打了兒子,牽出老子,不好明著打高麗,但百姓還得想法子活下去,怎麽辦?
然後遼人就跟女真火並了。
這時候的廣大北部地區,絕大部分都是不毛之地,每年就那麽點兒產出,都是有數的。
養一百萬人捉襟見肘,但如果殺掉對方的五十萬呢?
不就都能吃飽穿暖了?
陸續接到北方來的消息後,這個年天元帝過得就很痛快,連帶著後期也很痛快地同意給盧芳枝謚號。
打吧打吧,等你們都打得半死了……
這份純粹而質樸的快樂一直延續到殿試結束,還在不斷滋生,常品常新。
眼見天元帝這日心情不錯,秦放鶴就把農研所面臨的問題說了,天元帝瞬間覺得快樂減半。
來了來了,討債的又來了!
有這小子在,國庫的銀子就不愁花不完!
君臣相處六載有余,天元帝眉梢一挑,秦放鶴就知道他要罵什麽,當場搶答:“微臣混帳,只是陛下,微臣不要銀子,只要人才和地方衙門支持。”
天元帝沉默一息,怒道:“胡言亂語!”
說得輕巧,只要人才,人才不要養的麽?
還地方衙門支持,怎麽支持?還不是要朝廷撥款!
這小子好是好,就是太費銀子了!
秦放鶴才要再說,卻見天元帝突然笑了下,不懷好意的那種。
秦放鶴:“……”
有詐!
“要銀子,倒也不是沒得商量,”天元帝不緊不慢端起茶來吃,又掀起眼簾,穿透氤氳的空氣看過來,“只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回回要,朕回回給,叫其他衙門聽了怎麽想?”
秦放鶴眨巴下眼,滿面真誠,“那您也給啊。”
多簡單呐,都給!
天元帝:“……”
就挺想把茶碗甩他臉上。
秦放鶴見好就收,“陛下盡管吩咐。”
天元帝沒好氣道:“時機未到,先滾蛋吧!”
秦放鶴就滾了。
他走後,天元帝卻又笑罵道:“小王八蛋……”
胡霖也跟著笑,“這便是閣老之前說的,陛下縱著的緣故。”
臣子麽,最會察言觀色了,但凡皇帝不是那麽喜歡,在禦前必然規矩得鵪鶉也似。
天元帝從鼻腔內發出幾聲輕笑,算是默認了。
不用盧芳枝去世前提醒,秦子歸這小子,他也打算重用。
但他有個最大的缺點:年輕,太年輕!
步入朝堂六年了,大事小情做了一大堆,滿打滿算,才剛滿二十五歲!
多少大臣的孫子都比他年長了。
年輕就意味著資歷淺,難以服眾。
眼看著又一輪殿試結束,過去三年內,秦放鶴勤勤懇懇,從未出錯,按照舊例,就該繼續往上升。
但這麽一來,他就不能繼續留任翰林院了,想再如之前那般日日同天元帝說話也不能夠。
若要日日禦前召見,又太特殊太顯眼了些。
而且,現在秦放鶴就是五品官了,哪怕只升半級,也是從四品。
二十五歲的四品官,聽起來簡直荒謬。
除非……立下大功,越級晉升。
天元帝畢竟已經五十多歲了,他不敢賭自己還有多少歲月,能不能等到這名年輕的臣子完全展露出所有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