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翰林院(二)(第2/3頁)
八月底,仍有些燥熱,秦放鶴吃了甜食,口中粘膩幹渴,便叫了一壺熟水紫蘇飲子來吃,正好宣肺化痰。
見孔姿清手邊的雪泡豆兒水下去過半,也順道填了一壺。
趙沛一回想起此事,便哈哈大笑,孔姿清也十分無奈,從喉間沁出一絲笑。
趙沛不耐煩蠅營狗苟,又欲還天下太平公正,故而想去大理寺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恰好秦放鶴的太學同學,本屆殿試二甲進士陳舒之父,就是大理寺卿,借著秦放鶴這層關系,一老一少“勾搭”已久,可謂臭味相投。
那日趙沛趁著替天元帝擬旨,被誇贊好書法時說了自己的想法,當時天元帝的表情就很微妙。
想罵吧,好像不舍得。
但不罵幾句吧,又窩火。
結果也是趕巧,大理寺有卷宗提交,陳父親自來的,聽見了,就說歡迎,這個人才自己很想要。
當時天元帝就遷怒了,把陳父臭罵一頓,“……朕看就是給你帶壞了!”
你還想要,想得美,你想屁吃!
舊事重提,孔姿清和一旁的康宏都忍不住低頭憋笑,渾身顫抖。
秦放鶴:“……”
對不住啊,老陳!
趙沛摸摸鼻子,多少有點尷尬,“如今陳大人被罰了三個月俸祿,我十分愧疚,想給補上,人家不要……”
陳父這些年也算稱職,工作上並無疏漏,此番完全是被遷怒。
不過他早就料到天元帝不會輕易放人,被罵也不惱,還挺高興。
畢竟能被皇帝指著鼻子罵,也需要資本。
秦放鶴:“……給錢就不必了。”
他們這幾個,誰不知道誰啊!
趙沛素來出手豪爽,有時候剛領到俸祿就轉手贊助了,外人多贊他有古君子遺風,義薄雲天、急公好義,可秦放鶴等親近的人卻知道,趙沛這廝經常被媳婦抓著打。
不怪他媳婦惱火,京城大不易居,與人交際就很頭沉,如今又養下孩兒,開銷更大。
趙家雖世代做官,也只是中級武官,如今朝廷又不打仗,收入就很有限。
早前趙家掏錢給夫妻倆在京城租賃房舍,已是不易,如今再想支援,也是杯水車薪,他們兩口子也不好意思要。
要不是趙沛聲名在外,經常有人登門求字畫文章,照他這個散財童子的勁頭,早就揭不開鍋了。
而陳家作為官場老牌家族,雖算不得一流,但多年來經營有方,也是隱形富豪,自然不會要趙沛那點可憐巴巴的養家費。
趙沛也明白,可生性博愛世人,總是控制不住手。
好在他也不算糊塗到家,時常問過妻子財政狀況,見要不好了,就出去與人寫詩做文章,又刻本子,賺的倒比正經俸祿更多些。
孔姿清慢慢吃了一杯雪泡豆兒水,不緊不慢道:“原本照陛下的意思,大約會叫慕白往刑部去,也算合了他的脾胃,奈何……”
奈何這廝更進一步。
天元帝雖有些著惱,畢竟也是出自愛才之心,擔心趙沛過早夭折。
可如今他個人意願強烈,大理寺那邊也事先“勾結”過,保不齊也有五六分可能應允。
秦放鶴點頭,“倒也罷了,好事多磨。若果然先去了刑部,也是好事。”
趙沛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總歸叫我去哪裏,便去哪裏。”
一甲二甲三甲,看似都是進士,實則後續發展天差地別,不怪天下文人們為了一兩個排名便爭得你死我活。
如今他們縱然成功脫身,再回想起來,也時時覺得心驚。
眾人說了一回,各自散了,秦放鶴果然帶了一大包蜜餞桃片家去。
阿芙見了,又是笑,撿了一片來吃,果然香甜,也有嚼勁,“倒比家裏做的好些。”
見她喜歡,秦放鶴也高興,將擦過的手巾搭回銅盆架,“好歹人家做這個掙錢過活的,自然有秘方。”
頓了頓又強調,“可不許多吃,吃了要刷牙。”
這個時代科技相對滯後,拔牙倒也罷了,可拔了,就是個坑!
現在還沒有假牙呢!
阿芙莞爾,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裏要你說這些。”
這麽說著,到底收回蠢蠢欲動的手,取了豬鬃毛小刷子和薄荷牙粉來,細細刷了牙齒。
待擦了嘴,回頭一瞧,就見秦放鶴斜倚在軟榻上,也不看書,也不吃茶,就那樣笑盈盈看著自己。
阿芙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歡喜,也順勢坐過去,“看什麽?”
呼吸間,薄荷混著淡淡的蓮花清香,很好聞。
秦放鶴想了一回,也覺得不可思議,認認真真回答:“若問看什麽,一時竟說不上來,只覺這樣很好,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