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備戰
白雲村往西十裏外,有一大片空地,秦氏族人死後便都葬於此處,年歲久了,地下多了棺槨,地上多了墳包,倒也算別樣熱鬧。
“……也不知你們一家三口在下面團圓沒有。”秦放鶴燃了香燭,熟門熟路端出一碗蒸肉、一盤煎魚擺在墳前,另有一盤包子和幾樣糕點果品,正經湊起來八樣,順手拔了幾根新鉆出來的雜草。
“因著我的緣故,這孩子暫時不能受香火,不過我多給你們二位燒了紙錢,勻著花吧……這輩子苦,多多給鬼差塞些錢,下輩子都投胎個好人家,當個二代三代什麽的……”
他絮絮叨叨說著,擡手拂去石碑上塵土,不多。
秦父生前與人為善,如今秦放鶴又漸漸出息,眾村民十分關照,逢年過節修墳時,都會幫著培幾鍁土。偶爾誰來上墳,見石碑上有灰,也會順手擦一擦。
所以雖然已過去數年之久,這兩座墳塋看上去依舊板正體面。
蹲著有些累了,秦放鶴也不想跪,幹脆一屁股坐在旁邊草堆裏,眯著眼看天上雲舒雲卷,朋友嘮嗑那樣東一句西一句說著:
“到底借了這副身體,欠下因果,來日我出人頭地,必會給你們請封,也算報恩了吧……
其實我以前並不信鬼神之說,但現在來都來了,終究……若你們果然泉下有知,看在香火供奉的份兒上,能保佑的,也順帶保佑我一下子……若不能,也就罷了……”
溶溶熏風拂過樹林,重新茂密的枝葉刷拉拉響成一片,地上明亮的光斑搖曳,似是回應。
三柱清香上泛起淡淡薄煙,混雜在草木清香的風中,輕而柔,催得人昏昏欲睡。
來到大祿朝快兩年了,外人只知秦十一郎早慧,處事沉穩老練,卻不曉得他的難處實在不好對外人講。
穿越必須是個秘密,秦放鶴會自己帶到棺材裏去,但人憋得久了,難免有變態之嫌,總要找點方式方法傾瀉。
他發現來上墳就挺不錯的。
四野無人,聽眾們情緒也都非常穩定,這很好。
畢竟他本也不需要什麽回應。
“鶴哥兒,鶴哥兒!”
遠處傳來秦山的聲音,撲簌簌驚起林中飛鳥。
秦放鶴扭頭回了一嗓子,“就來!”
他撐著地面站起身,反手拍拍袍子上的土,最後盯著那兩塊墓碑看了眼,“走啦,以後有空再來看你們。”
說完,不再回頭,大步上前。
秦海、秦山哥兒倆已在外頭等著,除他們之外,另有一個健壯小子趕著車候在一旁。
此去府城足有一百多裏,秦放鶴沒有功名,官道是走不得的。民道崎嶇,少說也得三五天。
這麽遠的路程,期間說不得要住店投宿,只秦山陪同,誰都不放心。
前幾日老村長召開了全村大會,會議全程只有一個中心主旨:為護送十一郎進府城應試的陪同人員挑選問題。
因是為村爭光,各家湊份子,全程食宿報銷,於是報名現場一度十分火爆。
最後經過投票決定,秦海作為本村唯一一個在外頭立住腳,又曾跟糧店的人去過府城的,自然要算一個。
秦山作為十一郎早已預定的書童,也要跟去,幫著跑跑腿兒什麽的。
額外又挑了本村最健壯的小夥子,跟秦海輪流駕車,還能起個威懾作用。
秦放鶴原本想承擔費用的,奈何村民們的亢奮程度超乎想象,他一人根本無法抵擋,只得接受好意。
罷了,大不了路上自己多買點好的與他們打牙祭。
須發皆白的老村長難掩激動,“十多年,十多年小二十年了啊!咱們村也終於有第二個上府城趕考的了!”
這年月,窮鄉僻壤出一個鳳凰兒實在不容易。
闔村人都出來送。
秦放鶴一一謝過,重點囑咐秦松好生讀書,“你的控筆還差些,日後練字時可以往腕子上墜點重物,不必太多,二兩上下即可。”
秦松之前根本沒摸過毛筆,執筆姿勢並不比鋤地摟草好看多少,如今正從橫豎撇捺開始練。好在他年紀相對大一些,可以直接上負重來加快進程。
秦松恭恭敬敬應了,滿臉認真。
一看他這副表情,秦放鶴就知道這廝回頭必然又要偷偷加練,幹脆扭頭叮囑杏花嬸子,“八哥勤勉刻苦,但凡事過猶不及,嬸子您平時盯著他些,莫要冒進,這會兒一味圖快,日積月累的,來日手腕子都要廢了。”
就現在秦松的練字時長而言,二兩負重足矣,再多傷身。
但這話對一個學瘋子說沒用。
秦松不是秦放鶴,少年人刻苦隱忍,根本想不出冒進的後果會有多麽可怕。
所幸人都有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