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祝你能夢到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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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是一路跑回去的。

帕帕恰山谷已經沒了往年郁郁蔥蔥的樣子,森林大多只剩下死木,空氣混濁,黃化萎縮的花朵四處都是。

洛春飛快地掃視這蒼敗的景色,拳頭捏得越來越緊,直接沖往月亮湖。

他提前招來的花確實挺不過一場冬天,在他昏睡的這兩天,受凍的植物已經迅速地凋零,那顆高大的絨星星如曇花一現,如今也已經變成了蜷縮的枯藤。

天氣是小雨,入目所及的一切都是灰的,在蒼敗的樹影裏,他看到了阮綿。

以小羊的姿態,圍著火紅的圍巾,叼著笨重的鐵鍬,將還沒融化的積雪鏟到湖裏。

明明說不會冷的小羊,此刻鼻尖都被風吹得紅紅的,重復單一的動作,極力讓花活下來。

洛春停了下來,心中一刹那湧上的情怯被很好地壓制回去,他凝住氣,大步走向前。

阮綿聽到聲響,回過頭看到是他,耳朵下意識地揚起來,又怯生生地收回。

“啊,先生。”小羊低著頭甩了甩蹄子,又回頭去張望死氣沉沉的森林,“好多花花都枯萎了。”

他停頓一下,又接著補充,語氣聽起來很難過:“我把雪鏟掉,用毛毛蓋住葉子,但它們好像還是很冷,已經死掉好多了。”

他自始至終沒有去看洛春,到最後也只是說:“抱歉,我沒保護好你的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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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心跳猛地停了一拍,隨之而來的是麻木的痛感,迅速往四肢擴散。

他緩緩地吐出氣,走到阮綿身前蹲下來,放輕聲音:“阮綿,可以看著我嗎?”

小羊還是只望著地面,尾巴垂下來,一聲不吭。

於是洛春接著問:“你生氣了嗎?”

小羊的尾巴垂著,連連搖了幾次頭。

洛春便問:“那可以抱抱嗎?”

他看見阮綿的尾巴尖很細微地搖動一下,又並沒有其他動作,所以洛春便將其看作是默認,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他將阮綿的頭放在自己的肩上,手掌撫順他脖上的短毛,緩慢地安撫他,“對不起,我逃走了。”

“我以後不會了。”他說得緩慢,但堅定。

他視線下垂,以神明的名義,真摯地做某一種附著魔法、永恒生效的誓言:“我不會再逃走,不會再躲避,不會再做膽小鬼。”

“我不會再把你獨自丟在雪地裏了,我向你保證。”

小羊安靜地靠在他的肩上,很久之後才輕輕問了一句:“先生沒有討厭我嗎?”

“沒有。”洛春很快回絕,“相反,我......”

他一頓,喉嚨像含了鐵,在彌漫的血腥味中,更換了說辭:“我很謝謝你。”

這一天雲層厚重,天氣濕冷,洛春久違地抱住暖和的小羊,卻還是覺得胸膛是空蕩蕩的。

有一種刺骨的冷,從肩膀透過皮膚,刺入血液。

滴答滴答。

洛春猛地意識到,好像是小羊在哭。

“先生,絨星星也死掉了。”阮綿的努力地維持聲音平靜,但是尾音依然是顫抖的,“他結的果子太高,我摘不到,只看到星星一堆一堆地掉落下來,很快就死掉了。”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以為洛春沒注意到:“我難過死了。”

洛春只覺心都要碎了。

他的手停留在小羊頭上,出神地望向湖邊那根巨大枯黃的枝條,沉默地接受阮綿的淚水。

“這不是你的錯。”他溫和地安撫著他,“而且,還有補救的機會。”

“小羊,辛苦你啦。”他親昵地蹭了蹭阮綿頸側的絨毛,“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我將春天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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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沒有在開玩笑。

在常年陰冷,雨季漫長的帕帕恰山谷,突然闖入了一陣狂風。

像漩渦一樣沖進森林,比夏季的暴雨還要來得突然。

沒有冬眠的動物受了驚,從窩裏伸出腦袋,驚慌地注視風雲湧動,樹枝狂舞。

歘——

阮綿錯愕地擡起頭,只見洛春伸出手,七彩的炫光如水流般從他手中溢出,明明四周狂亂飛起的樹枝石塊已經說明事情的嚴重性,但他的表情卻冷靜得異常。

此時大地震動,宛如山崩地裂,在帕帕恰山谷被灰蒙蒙的顏色籠罩時,只有洛春是美麗的。

源源不斷的彩色流光將他籠罩——或者說是由他而起,從他的手掌溢出,再順著傳入土壤。

於是奔湧的河水向回流,下墜的雨點再回歸,卷起的雲層疏散開,死去的生命又重生。

洛春瞳孔浮上一層金色的光,置身於漩渦之中,狂風撩起他的衣擺,卻吹不亂他的頭發。

他只是擡擡手就能創造出這樣的力量,而本人卻十分不以為意,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平靜地做著這一切。

直到他感受到自己的衣擺被揪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