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黃昏·印象 11(第2/3頁)

海倫瑟說,要畫最想得到的東西,於是他也失去了對那些想得到的東西的欲望,換句話,不再有最想得到的東西。

戒律卻說,要畫永遠無法觸及的東西。

不再有無法觸及的東西……難道不就是,觸及到了那種東西?

聽起來匪夷所思,但確有可能發生。畢竟這個副本的等級確實很高,高到人所擁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可以隨意取用的顏料。

而他們每個人,都是不完整的。

但是完整與不完整又該怎麽定義?擁有哪些東西才能被稱為完整的人?郁飛塵並不在意這個問題,他從不覺得自己比起其它人有很大的區別。他很遵守永晝的法度,也經常恪守副本的遊戲規則,甚至每個動作都有合理的動機可以追溯。

“小郁,怎麽說?”克拉羅斯戳了戳他,“快到我們兩個了,你慌不慌?”

“為什麽要慌?”

“再畫不出來,就完啦。”

“哦。”郁飛塵平淡說。

“看起來某個人已經心中有數了。”克拉羅斯攏了攏自己的雨衣,“可惡,難道他還真的有什麽藝術天分嗎?”

“你最好記得我們是要離開副本,不是要學藝術。”郁飛塵說。

另一邊,克勞德的提問來到墨菲身上:“那麽,你呢?”

墨菲的聲音還在斷片:“我…想畫…的……”

“是…最讓我…痛苦…的……”

“痛苦是靈感之源。”克勞德點頭:“的確如此。”

“因為…那種東西……才會最想畫,畫出後的表現力,也是最強的。”墨菲的語聲竟然漸漸流暢了,身體也可以連續地移動。

克拉羅斯:“你好啦?”

“我……”墨菲遲疑地看了看自己,點了點頭。

“也許是因為,我曾經覺得最痛苦的……時間流動的感受,已經由祂抹平,而現在,最痛苦的反而變成了斷續和停止。所以我……恢復了。”

似乎是副本善心大發,戒律得到了什麽,墨菲也解脫了,但他們的畫沒有任何進展。

克勞德的目光冰冷:“你們說,在黃昏裏我想畫的,是最渴望得到的、最遙不可及的,和最為之感到痛苦的。但沒有一個人告訴我我究竟要畫什麽。事實上,直到現在我的畫布還是一片空白。”

話語中,已經隱有怒意。

“不必擔心。”說話的是郁飛塵。

克勞德看向他。

郁飛塵:“現在還為時未晚。畢竟繪畫很多時候是一個人的事情。”

“那就直接告訴我你的答案——我要畫什麽?”

“你不是想用繪畫來復現黃昏的景色,也不屑用黃昏來表達自己的情感。”郁飛塵說,“你想畫的是黃昏本身。”

“而你渴望又得不到、為此感到痛苦的,也是這件事。”

克勞德深沉地凝望著他。

郁飛塵:“所以你要畫出的是黃昏的本質——那種讓黃昏之所以是黃昏的東西。而你現在還沒有找到它。”

“本質,本質……”克勞德臉上終於出現今天的第一個笑容,那種情緒像一簇火花在他身上蔓延滋長,“沒錯,本質——”

他的眼睛依然深邃凝重,嘴唇上的笑容卻在逐漸擴大:“不是復現、不是表達!觀看世界以了解它的本質,落在紙上以重建它的真實……”

“於是,我在世界之外,又創造了新的世界——哈哈哈哈哈!不是復現,不是表達!是創造!這才是繪畫最終追求的目的,也是唯一的目的!”

“那麽——”灼熱的目光死死落在郁飛塵身上:“我該提取出怎樣的本質?又要重建什麽樣的真實?告訴我!告訴我——黃昏的本質是什麽?”

黃昏的本質是什麽?安菲望向遠方天際。過去的許多個紀元裏,他也是這樣凝視著日暮時分,幾乎忘記這世間曾有過萬物初生的清晨。

黃昏是太陽將落未落之時。是答案若隱若現之際。晝夜交替,黃昏僅在一念轉瞬之間。

記憶中的黃昏,從來籠罩著瘋狂、沉重與憂郁。

——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憂傷的目光落在郁飛塵的胸膛。

曾經有過的那個黃昏,有一個人的鮮血在晝夜交際的邊緣流盡。

克勞德的眼神執著而瘋狂,郁飛塵被他這樣看著,忽然有一個念頭,大祭司在世之時,一定為某種追求做出過極其離經叛道之事。

輕輕的觸感傳來,安菲抓住了他的手,似乎在擔心他的回答是否會使克勞德滿意。

郁飛塵安撫地回握了一下,至於克勞德滿不滿意,他並不是很在意。

“黃昏其實沒有本質,它的意義因為人的觀看而存在。”郁飛塵說,“所以黃昏是什麽,取決於你怎樣認為。”

克勞德:“我只要你告訴我答案。”

“黃昏是……”郁飛塵擡頭看向輝煌的天幕。無際的絢爛雲霞簇擁末路的夕陽,如火的色澤映在他純粹的、無聲的黑色瞳孔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