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迷霧十二

胸口流著血, 武士被一個騎士架著,穿過重重宮殿來到了最深處一座近似於墓室的囚牢裏。騎士長在他身側。

在那裏,原本的君主被囚於千百鎖鏈中。他的血已流盡了, 但聖杯的力量還維持著他的容貌和呼吸。

他緩緩擡起頭, 與武士對視。鎖鏈嘩啦作響, 武士微不可見地闔了闔眼,流露出復雜的神情。

那麽多年過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踏足這裏。

許下永不背棄的誓言的那一刻,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將鎖鏈勒向他的脖頸。

但是若時光倒流,他還會那樣做嗎?他會。

君主自然看到了他胸口中劍, 命不久矣的樣子, 露出鬼魅的、嘲諷的笑容。

“……知道錯了?”君主說, “那就在這裏為我殉葬吧。”

“我沒有錯。”武士說, “錯誤始於你接過杯子的那一刻。”

君主大笑起來。

墻壁傳來震顫,巨大的力量把它直接粉碎,灰塵散去後, 另一邊出現了那位神子的身影。他身後還有一位穿著祭司袍服的中年人,那位祭司體型微胖,長得慈眉善目。

郁飛塵現在已經對這座神殿有所了解, 能看出這不是普通祭司的服裝,而是為首的大祭司的袍服。

神子拎著聖杯, 朝這邊看過來。

“嘖。”他直勾勾看著武士的眼睛,“背叛了你的主人, 又把自己的臥室設在他的囚室旁, 你在想什麽?”

這問題尖銳得像一把匕首。

騎士長則事不關己地站在一邊, 他打量著那些鎖鏈, 似乎饒有興趣。

根本不在意那兩人還在對話, 他問武士:“怎麽弄的?”

武士一時間沒明白他到底在問什麽。

神子:“……”

白袍神子面無表情地把聖杯往空中一拋,聖杯漂浮在空中,他伸手虛虛向其抓握,空氣中似乎泛起漣漪,一股無形的力量從聖杯上脫離,來到神子身畔,匯入他肩頭的流光火焰中。那火焰的虹彩愈發深邃,而聖杯也失去了它的光彩。

“好了。”神子說,他把火焰從肩頭取下托在手中,大祭司則取出一輝冰石燈盞將其封存。

果然,神殿騎士團到此,不僅為了占領這片土地,也是為了獲取聖杯中的力量。隨著那力量被封入輝冰石中,君主的身體開始迅速衰敗,至於武士——被誓約之劍刺穿後,他已經在死亡的倒計時中了。

隨著武士意識的流逝,整個場景也變得模糊不定。

只聽見一聲嗤笑。神子俯視著武士的屍身:“不忠的下屬。”

騎士長正漫不經心地擦拭著大劍上的血跡,聞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鎖鏈穿身的君主,道:“失敗的主人。”

氣氛再次劍拔弩張。

“好了,好了。”那慈眉善目的胖祭司忙道:“騎士長,你應該去收拾戰場了。冕下,王國的政務交接,也需要你多費心……”

氣氛依舊在冰點緊繃著,直到岌岌可危的天花板上掉下一塊沉重的落石,砸向神子。

騎士長擡起劍鞘把落石擊偏些許,它掉在神子不遠處。

神子面無表情地轉身離去。

胖祭司笑眯眯地轉移著話題:“這可真是一把好劍,先前那把劍怎麽沒了?不如就把它作為你的佩劍?”

一聲脆響,騎士長把大劍深刺入地面,亦轉身從另一條路離開。

仿佛成了什麽轉移情緒的對象,大劍表面碎滿了裂紋。

空蕩蕩的室內,只留下大祭司和其它兩名騎士。

隨著這兩人離開,祭司的慈眉善目漸漸變為愁眉苦臉,最後變成哭喪著臉:“他們能不能不要再打了?年輕人火氣這麽大是做什麽?神明在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他左邊那個騎士嘆氣道:“快二十年了,祭司大人,習慣吧。”

右邊那個騎士也嘆氣:“湊合過吧,就這樣吧。還能怎麽辦呢?”

武士的意識徹底消散了。

他最後傳來的情緒十分荒誕:在生命的最後,卻仿佛失去了自己,成了別人的故事裏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周圍場景漸漸虛化,郁飛塵和安菲也重新看見了彼此。

……

看著小郁好像要說什麽,安菲轉開視線,將時間力量散往墓室本身。

又一段場景浮現。

那位看不清面目的神子孤身一人在宮殿中穿行,騎士、神殿學者、宮殿原有的女仆侍從看到他後都恭敬行禮。走過回廊和花園後,站在夕陽天幕下,他看向黃昏暮色,背影似有些蕭索。

噴泉池裏,泉水仍在湧動,發出悅耳的水聲。

他收回目光,端詳著手中已黯淡失色的聖杯,似在回想由它而起的整個故事。

然後,他將這價值連城的寶物隨手丟進了噴泉池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場景又變,這次仍是那座宮殿,幾位神殿學者穿梭在其中,記錄和整理著宮殿裏的物品、書籍、賬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