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遠星倒影 25(第2/3頁)

但在教皇說出“蘭頓,陪我去那邊看看”的時候,他還是不太願意單獨前去。他看向唐珀,剛想說“對不起,我不想離開唐珀”,就看見唐珀若有所思,正看著臉色不太對的考文主教。

主神好像在考慮怎樣挽回迷途的信徒以避免反叛者內部的混亂,郁飛塵把下蠱的舞台留給祂,自己給白松淡淡使了個“你知道該幹什麽”的眼色,跟著教皇去往了對面的重型殲擊艦。

殲擊艦通體漆黑,內部深沉冰冷,保羅教皇走進去後,姿態放松了許多。可惜郁飛塵在這地方比他還更如魚得水些,仿佛見怪不怪,腳步與腳步間隔固定,比秒針的走動還要規律,沒來由讓人心裏發怵。

教皇意識到現在的蘭頓即使沒有和唐珀的那一層關系,也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或許選擇與虎謀皮是一種錯誤,但他已經沒路可以走了。

教皇正打算找個由頭開啟今天的談話,郁飛塵忽地開口了。

“冕下,”他橫平豎直道,“我不愛說話。”

頓了頓,又道:“有什麽話,您先說完吧。”

保羅教皇沒想到他開口就是談判,不要一點皇室貴族的體面,一時間沒能適應這單刀直入的說話方式,剛打好的腹稿頓時形同了虛設,憋了十秒,硬沒說出什麽。

郁飛塵見教皇一張臉隱有豬肝之色,仿佛論文答辯前夕被責令修改那般,頓時自省,省了一秒覺得剛才說話語氣已經足夠溫和有禮,想來不是自己的問題。

他在這個世界的做任務態度實在算不上積極,一則這世界歌舞升平,能等,晚一年半載完不成任務也不會多死幾個人。二則想起主神冕下回到樂園重新變成那副不鹹不淡的姿態,不由有些惋惜,想讓永眠花的信息素再把人浸泡幾天。

更何況還有白松勤勤懇懇埋頭工作。蝸牛爬樹,也不算落下進度。

因此只要教皇沒惡心到他,他就懶得主動找事。但眼下教皇已經找起了唐珀的晦氣,他也就打消了再在這裏消磨點光陰的念頭,再過幾天,說不定唐珀施展大感化術,已經把反叛軍又全部收歸麾下了。

被這樣一雙直勾勾的眼瞳看著,教皇縱使有十二分的氣焰也矮去八分,更何況本來就摸不清郁飛塵的底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處處受制於人,舉步維艱。

郁飛塵瞧著那豬肝色又深了幾分,心裏沒什麽波動。

教皇開口:“你是最優秀的alpha,治理帝國,我毫無異議。”

誇人的話郁飛塵早就免疫,好在教皇的“但是”也來得很快。

“但真理教廷必得遠離一切異端。”教皇道,“唐珀的事情,一切按照律法處置,我無能為力。”

無關主題,郁飛塵刺了教皇一句。

“恕我直言,”他說,“貴廷的教義中,並沒有哪一條規定何為異端。”

真理教廷在它成立的最初,或許真是純潔的。它不排除異己,也不禁止紛爭。

教廷內的紛爭,上千年來大家都看慣了,百年前一位主教聲稱世界的本質是波,另一位主教聲稱世界本質是粒,轟轟烈烈論戰十年,門下學生見面就掐成烏眼雞,最後另一位主教站出來宣布粒就是波,波就是粒,半夜走路挨了一悶棍,至今沒查出兇手。貴族們半句都聽不懂,全當猴戲看個熱鬧,甚至津津有味。

所以唐珀這事在貴族眼裏不算什麽,流放途中和蘭頓結成伴侶還能算一樁浪漫的逸聞。教廷排查反叛者,也是動用私刑。

教皇道:“龐大的體系若要恒久運轉,益發需要更加嚴謹的律法。”

意思就是,曾經沒有,將來要有了。

“我不會為唐珀爭取什麽,一切按律法處置。脫離教廷後,反叛者從此與他無關。”郁飛塵說。

教皇像是沒想到他這麽好說話。

“但今天這種事——”他指的是教皇拿唐珀當餌來釣反叛軍的事,淡淡道,“不體面。”

到底哪裏不體面,彼此心照不宣,一路無話,廊道盡頭是個銀白的房間,房間正中是張大辦公桌,上面整整齊齊攤著些條約文件,最中央則是教皇“同意加冕”的冊封令,文字已經擬好,只差右下角蓋上一章。

看來教皇真是有備而來。

但大多數人的談判都是如此,將一切得失斤斤計較打算斷臂求生,卻不知道自己早已經沒有了擺條件的資格。

他們兩邊分坐,郁飛塵一眼就瞧見幾條姿態強硬的條約,其一是要求皇帝開啟修訂律法的程序,增加一道宗教契約法。其二是要了同一片星雲裏的一簇自由星球,要求教廷自治。

郁飛塵想起近些年帝國皇帝廢立頻繁,而教廷力量日漸深入權力中央,莫非都是因為皇帝骨頭軟,簽了這些喪權辱國的加冕前協議。

但是,只需輕輕一簽,教皇印章落下,皇位便花落手中,往後大有可為,也挺劃算。郁飛塵向來是以最短途徑把任務做完就走,走後哪管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