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燃燈神廟 07(第3/6頁)
於是他伸手按住身前銀發“修女”的肩膀。
隊列流動的時候,路德維希一直在他不遠處,但白松和裘娜不見了,希望他們能在一起。
結對還在繼續,樂聲逐漸高亢綿長起來,回蕩在山巔雲層中,像一聲又一聲的呼喊。
又過一會,所有修士和修女都結對完成。每對都站在一個黑鐵架旁邊。那三根鐵長條組成的黑鐵架高度及腰,就像……
就像個解剖台,或者說一張窄床,剛好能躺下一個人。
而鐵架的表面上又遍布許多細小的凹槽,像是冷兵器上放血用的血槽。
簡直像是一張刑床。
郁飛塵腦中剛閃過這個想法,就見修士們齊齊彎腰,一手穿過所屬的修女肋下,一手擡起她膝彎,將修女放置在了鐵架上,然後揭開了她的面紗。
要做什麽?
但所有人都在動作,容不得郁飛塵多想,他也把路德維希橫抱起來,放在上面。
揭開面紗時,路德的兜帽微微滑落,銀色長發向外散開些許。
樂聲又變。
——修女們,竟然齊齊擡手解開了黑袍的衣扣。
黑袍形制簡單,完全解開,只需要三個扣子。
解開後,她們將袍子緩緩從身下抽離,將它換了個朝向,像被子一樣蓋在了身上。那枚原本在後背上的太陽徽記此刻到了左胸口處,心臟的位置。
改變後的黑袍沒有完全蓋住身體。肩頸,手臂,小腿,雙足,全部不著半縷,呈露在暗淡的天光下。
路德維希也是同樣,漆黑的袍子和鐵架襯著他皮膚,過於白。
面具老人伏地跪拜在鹽盤前,不見絲毫動作。
樂曲再度變化,逐漸急促激烈起來,修士解下了自己和修女脖頸上畫著的黑鐵長鏈。
那竟然是幾個手銬一樣扣在一起,很容易分開的短鏈。修士將長鏈分為短鏈,然後用這些短鏈將修女束縛在了鐵架之上。
郁飛塵再次估測一下現在的形勢後,也仿效他們,分開了自己的鐵鏈。
出於禮貌,他對教皇陛下道:“失禮。”
教皇陛下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作為應答。
接下來發生的事,確實有些失禮。
漆黑的短鏈繞過教皇陛下略顯蒼白的手腕,將兩只手腕都鎖在了鐵架上。
然後是腳踝。
最後,一道鎖鏈環住脖頸。
四肢,脖頸,一個人就這樣被牢牢鎖在了刑床上。但郁飛塵留了活扣,很容易掙脫。
那支血紅的蠟燭先是置於教皇的胸口,然後被他拿起。
樂聲復歸低沉,變成奇異的嗚咽。
陰雲在天空聚攏。
最中央的老人嘶聲道:“點燃——”
“刺啦”一聲,不知什麽材質制成的火柴在粗糲的黑鐵表面擦燃,繼而點燃了血紅蠟燭。火苗竄起,蠟燭的顏色更加殷紅邪異。
很快,火苗燒化蠟體,使它化成燭淚。
山風吹來,火焰猛地搖曳。
啪嗒。
鮮紅蠟滴,落在教皇精致優美的鎖骨上。
那附近的皮膚或許微微顫了顫,或許沒有。
蠟滴的溫度是燙的,落在皮膚上自然有灼痛。但最使被滴者不安的不是溫度,是時間。
因為蠟燭就在那裏,滾燙的蠟滴可能會在任何一刻落下來,又或者,持蠟者可能會在任何一刻將它傾倒。
這種無法確定的到來和完全被他人掌控的恐慌,會將等待時的恐懼和蠟滴最終落下時的感受無限放大,使被滴者顫栗難止。
在許多世界裏,這都是一種淩虐,或者重一些,一種刑罰。
而在這個世界裏,卻像是個神秘的儀式。
樂聲再度變化的時候,修士開始正式向修女身上滴蠟。
第一滴,在額頭。
郁飛塵手中蠟燭微微傾倒。
半掩的睫毛微顫一下,像不禁風雨的枝葉。教皇光潔白皙的額頭上洇開一滴血紅,蠟滴順著額頭的弧度向下緩緩墜出一段。
路德維希似乎仍維持著那種略帶溫和的平靜,他的眼睛倒映著天空。
但此時此刻看著那張臉,郁飛塵卻微微出神了。
流下的蠟珠,像一滴淚。
如果這滴鮮血一般的眼淚不是從額頭流下,而是從眼裏,或者,就是從淚痣那個位置——
如果真的像流淚一般。
忽然,那名修女平直僵硬的語聲在郁飛塵耳畔再度響起,語聲有如魔鬼的低喃。
“有損,神明的,聖潔。”
有損聖潔,卻似乎無損美麗。甚至因此更加……動人。
郁飛塵移開目光,不再看了。
一種直入靈魂的,面臨極度危險時的直覺阻止了他。他的直覺仿佛已經預感到,如果自己再那樣看下去,就會被魔鬼的低喃所蠱惑,墜入萬丈深淵。
於是他只看向下一個要滴向的部位。
右肩。
但這次不是單獨的一滴了,而是要連續不斷從右肩滴到右手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