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間奏曲(第2/3頁)

程昊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說她可以把這段經歷整理整理,沒準會成為一個好故事。

“A good story is always waiting for someone to tell.”程昊問,“你真有這樣的理想?”

何姍正在掀起一塊白布。白布墜落到地上,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揚起的灰塵彌漫滿屋。所有的色彩都降低了飽和度,所有的光線都暗含著混沌,所有的雕飾下都只是平凡無奇而已。她站在混沌的揚塵後,對程昊說:“年輕時幼稚的想法罷了。”

到了後來,他們也懶得再掀開布了,只是從一個房間走到另一個房間而已。

程昊有些困惑:“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麽?”

“這房子不像是給人住的,倒像是要出售的。不然幹嗎都蒙著布呢?”

“說的也是,而且一點個人物品都沒有。”

何姍放眼望去,這房子就像個樣板間,沒有一丁點人氣。生活總會留下點痕跡,應該會留下廚房裏的一點油煙,書籍一角卷起的邊,或是皮沙發上的凹陷。可是這裏什麽都沒有,就連與家人朋友的合影也沒有。

這房子的主人就好像沒有任何值得留念的過去一樣。

唯二讓人覺得這裏還有人住的跡象,一是不知從哪兒飄散出來的威士忌酒味,二就是書架上摞著的不少報紙。

何姍隨手拿起一份報紙,詫異地發現是自己所在的《都市周報》,還是上周最新的一期。她又翻了翻其余報紙,除了《證券時報》等幾份金融類的報紙,《都市周報》是留得最齊全的了。

“裝逼,都什麽年代了居然還讀報紙?”程昊說。

何姍瞥了他一眼,顯然程昊戳到了她的軟肋。程昊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知趣地收了聲。

突然,何姍的目光好像被什麽攫住了。她走到窗邊。從這兒剛好能看到停車場。那輛黑色奧迪車還停在原地。

“怎麽了?”程昊問。

何姍的指尖點在窗戶上:“那個奧迪車,管家說是費可的。那豈不是說明他還在這裏嗎?”

“哦,那個呀,我一來就看到了。管家說費可有好幾輛車,開著別的車出去的。”

“是嗎?”何姍一時有點窘迫。她不禁舔了舔嘴唇,看著窗外,思考著什麽。

“你臉色不太好。”

“哦,昨晚沒怎麽睡好。”

“是因為想到今天要見到他了嗎?”

何姍沒說話。程昊倚著窗邊,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來,將她耳邊的一縷頭發別到了耳後。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之舉嚇了一跳,慌亂地後退了一下,卻撞到了一個蒙著白布的物件上。

一陣古怪的嗞嗞聲冒了出來。何姍臉色變得煞白,她和同樣滿臉驚色的程昊對視了一眼。程昊猶豫地走上前去,一下掀開了白布。一架老式的唱片機赫然顯露,唱片機上有一張黑膠唱片在徐徐轉動著。磁針在邊緣上劃著,發出了嗞嗞的聲音。原來何姍不小心撞到了唱片機的磁針。

“我當是什麽呢,沒想到他還是那麽附庸風雅啊!”程昊輕蔑地說。

何姍定定地看著唱片上貼著的標簽。柔美的樂聲從磁針下蜿蜒流淌了出來,從這個房間飄忽了出去,像一個幽靈在空曠的別墅裏遊蕩了開來。熟悉的樂聲讓她有些恍惚。

程昊問道:“你聽過?”

“‘間奏曲’。比才的《卡門》中的‘間奏曲’。”

“那個歌劇《卡門》?”

“也是個芭蕾舞劇。”

程昊有些刮目相看:“沒想到你還是個古典音樂的大拿啊!”

“碰巧看過而已。”

兩人正說著,聽到外面一陣悶悶的腳步聲上了樓梯。他們連忙回去,正巧管家和陳樹發也回來了。

“你們剛才聽到腳步聲了嗎?”陳樹發迎上來問。

程昊說:“聽到了。是費可嗎?”

“我也不知道。剛才拿座機打了好幾遍,手機沒人接。”

餐廳的門是虛掩著的。陳樹發一把推開門,緊繃又期盼的面孔卻一下松垮了下來。一個包著紫色緊身裙的身影背對著他們,是張萱兒回來了。

“哼!我就說吧,她還得回來。”管家輕笑了一聲。

張萱兒轉過身來。她精心打理過的卷發因為濕氣太重,變成了水草樣的一縷縷,黏在臉頰上。濃妝褪去了不少,顯露出了黑眼圈和粗糙的毛孔,像件脫落了釉面的瓷器,只留下難堪的斑駁。

“這地方……根本就出不去。”她六神無主道,“信號不好叫不到車,我在路邊站了好久,連出租車都沒見到。”

管家有些幸災樂禍道:“當然沒車了,誰會來這兒拉活?張小姐要是想走的話只能搭車了。你問問他們,誰願帶你一程不?”

張萱兒乞求地看著客人們,可是沒一人應答。

“我還得去準備甜點,就不奉陪了。”管家施施然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