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光與鐘聲(第6/6頁)

“聽著,我還差一千萬。就算我拿了你這三百萬也不夠的,他們還是會卸了我胳膊的。所以你這錢我要和不要都沒什麽區別。你拿回去吧!”

蘇茜倒是出奇地鎮定了下來:“一千萬是嗎?只要一千萬他們就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是的。”

“好,我給你!”像是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蘇茜清晰地說道。

費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眼中閃動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你說什麽?”

“我給你一千萬,我有辦法弄到。”

“你要怎麽做?”

“這你就別管了。但是上次你說的,可以出售公司的股份來償還所有欠款,大概還要多久時間,銀行才會放給你錢?”

“最短三天,最晚一周,只要一周時間就夠了!”費可馬上信誓旦旦地說道。

蘇茜算了算:“一周夠了。我明天就給你拿一千萬過來。”

“你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錢?你到底要怎麽做?”

“這你就別管了,先應了你的急再說。”

“這麽說你也是被費可騙了錢去?”陳樹發緩和了語氣,剛剛的怒火被這感同身受的遭難抵消了一些。

“嗯。”蘇茜有些失神地看著面前的白粥。

“唉,他太擅長用這種欲擒故縱的招數啊!”程昊也在一旁同情地感慨道。

蘇茜擡起頭道:“陳老板,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他說的那些山西挖煤的人把他扣了三天,是真的嗎?”

陳樹發笑了一下,蘇茜想問的不是這個,她想問是不是他做的。他大方地承認了,那正是他和費可關系最緊張的時候。他沒有扣住費可,但是要求費可連續幾天都要向他匯報煤礦收購的進程。最惡劣的時候,他是說了狠話,要找人砍費可。至於是不是要卸掉費可一條胳膊,嗯,可能是說過。

陳樹發說:“即使現在知道了又怎樣呢?”

蘇茜小聲道:“至少他說的不全是謊話。”

“當——當——當——”屋子裏的落地鐘敲響了數下,聲音震得人耳膜疼。

張萱兒拍著胸口,像是從夢遊中嚇醒了一樣,迷茫又有些憤怒地說:“這鐘聲怎麽這麽響?”

何姍掏出手機來看了一眼說:“這鐘不準啊,怎麽才四點呢?”

管家見何姍在琢磨那落地鐘,便走過去說:“這鐘壞了好幾年了,一直沒找到會修的人。”

“別管那個了,多半是放著裝樣子的。蘇小姐,不知道該問不該問,你這多余出來的七百萬是哪兒來的呢?”程昊問道。

“對啊,哪兒來的?總不能是搶銀行來的吧?”陳樹發也問。

蘇茜露出了一種奇異的笑容:“搶銀行?其實也差不多了。”

男人犯罪的理由可能多種多樣,女人幾乎就只有一種——為了愛情。蘇茜搶的不是銀行,而是自家公司。

白明禮顯然因蘇茜在午飯時的突然造訪而受寵若驚。他討好地帶妻子去單位附近最好的餐館吃飯,又留她在辦公室裏午休。蘇茜沒來由地同他溫存了一會兒,更是讓他激動得頭都昏了。

蘇茜在偷到丈夫掌管的財務章後,將一張七百萬的票據開了出來,連同先前的三百萬一起轉給了費可。自然,這筆錢和那個人一同人間蒸發,杳無音信了。

在蘇茜確認了被騙後,她拖著虛脫的身子回到了家裏。白明禮還一無所知,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蘇茜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倒在了他懷裏。

倦鳥終要歸林。

她閉上了眼睛,耳畔恍然響起了《天鵝湖》的音樂。天鵝墜落下懸崖,她覺得那就是她自己。她經歷了愛情,也想起了死亡。

“可你怎麽還會好好地坐在這裏?”程昊不解地問,“挪用公款不是要坐牢的嗎?”

蘇茜摩挲著胸針,失魂落魄地說:“我差點就要去坐牢了,但是……我老公替我頂了罪。”

何姍不禁捂嘴驚叫了起來。她突然想起來,幾年前好像報紙上是登過一個國企處長挪用七百萬的案子。

“白明禮……難怪名字這麽耳熟。當時這個案子的報道還是我們報社首發的!”何姍唏噓道。

陳樹發憤憤地說:“你呀你,你怎麽那麽糊塗!好好的一個出軌,非搞成要臥軌的結果!”

蘇茜不再作聲。她取下胸前的胸針,捂在手裏,㨃在唇上親吻著。兩行淚水流淌了出來,也沖刷不去恥辱和慚愧。摧毀愛情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金錢,而欺騙也許都比金錢造成的痛苦要小一些。

“蘇茜,你那個胸針是費可給你的嗎?我記得你說過他喜歡月亮吧。”張萱兒問道,隱約有種挑釁的語氣。

“是我老公送的,他也喜歡月亮。”蘇茜把胸針放在眾人眼前。胸針上的珍珠圓潤可愛,呈現出歲月賦予的柔和光輝。

窗外,雲層終於薄了一點。天空中一道聚集的光束斜射進屋裏,飛揚的灰塵在光束中顆粒可見,與一片落葉一起飛向空中,擁抱這久違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