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哥們兒(第5/6頁)

費可仔細地盯著他,旋即淡淡一笑道:“會的,我保證!”

程昊這才放心離去。當他從星河灣公寓的電梯出來時,和一對父女擦肩而過,卻從未想到其中的父親如今就站在他眼前。

餐廳裏如此安靜,只聽到時間在鐘表指針上流逝的動靜。剛剛還在切割的幾雙刀叉停了下來;被風攪動過的窗簾服帖地垂在窗邊;長枝玫瑰上悠悠地落下了一片花瓣,完整如初。

陳樹發張著嘴,發出了嘶啞的聲音:“星河灣原來是你的房子?我們去的是你的房子?”

苦笑,或者可以說是慘笑。程昊站起身,走到了窗邊,又掏出了一支煙點了起來。這一次陳樹發沒再兇他。

程昊看著窗外乏善可陳的景色說:“是的,所以我說‘借花獻佛’。他很聰明,也很大膽,不是嗎?”

張萱兒憋不住地問道:“那費可他……你後來是怎麽和他失去聯系的?”

程昊語速很快道:“過了一段時間,我才想起來去看那個LV包,發現不見了就問了他一句,沒想到幾天後他就消失了,徹徹底底不見了。”

“一定是你這麽一問讓他起疑了。不過好歹你沒被他騙了什麽,最多就是白吃白喝了你一段時日。”張萱兒寬慰他道。

程昊走回到餐桌旁。何姍覺得他似乎還有話沒說完,半是關切,半是擔憂地問道:“難道他也騙了你什麽?車,還是錢?”

“錢。”程昊把煙頭在煙灰缸裏狠狠碾滅了,“股票賬戶裏的所有錢,兩千多萬,分文不剩!幾乎是我全部身家了!”

眾人嘩然。

“那你怎麽不報案呢?找他算賬去啊!”陳樹發捶著桌子說。

“他給我留了個字條,說不要試圖找他。”

“他說不找你就不找?你傻啊?”

這時,一直話不多的蘇茜開口了:“我猜是因為這賬戶和錢都是在費可名下的,無憑無據,很難立案。而且程總本來就是內幕交易,警察若是知道了對他也不利。對吧?”

程昊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這時餐廳的門被推開了,管家推著餐車進來了。他戰戰兢兢地看了一圈眾人的臉色,這才小心翼翼地給每人端上了主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被揍的原因,何姍注意到管家端著盤子的手始終有些顫抖。

盤子上的銀質罩子掀開了,煎得半熟的牛排看上去沒什麽熱度。粉紅的肉裏還有絲絲血水。程昊一看這牛排,喉嚨一陣聳動,就沖到陽台上,扒著欄杆伸頭嘔了起來,仿佛要將所有不堪的回憶都嘔出去。

他的身後,一片枯葉隨風飄了起來,與那些吐出去的穢物一起掉進了陽台下方的楊梅樹林裏。

一只白嫩的手撫上了程昊的後背,輕輕拍著。程昊看到是張萱兒貼在他身邊,一臉厭惡地拂去了她的手,踉蹌著走回餐廳去了。

何姍也走到陽台上,恰巧看到了這一幕。張萱兒只是聳了聳眉毛,就扭動著腰肢回到房裏。

何姍向遠處望去,若有若無的雨絲落在臉上,每一觸的微涼清晰又刺痛。天色依然昏沉,似乎在過去、在未來,都不曾改變過。

“進去吧,菜要涼了。”蘇茜叫她。

何姍回去坐下,看到程昊頹喪地陷在椅子裏,牛排也被他推出去好遠。她問:“你沒事吧?胃還不舒服嗎?”

“沒胃口。”程昊僵直的目光不知看著哪裏。

陳樹發把刀叉往盤子裏一扔,沒好氣道,“半生不熟的叫人怎麽咽得下去啊?”

正在為張萱兒倒酒的管家聞言道:“陳老板,這是安格斯牛肉呢,就得這麽吃啊。”

“什麽安格斯?恩格斯養的也不行!太難吃了!”

蘇茜亦有些為難地看著一大盤紅肉說:“管家,要不給大家做點粥吧。我們這些中國胃看來還真不太適應西餐呢。”

管家說:“好吧。廚師已經下班了,各位要是不介意就稍等一會兒。”

管家出去後,餐廳裏又安靜了下來。這不尋常的安靜令人坐立不安,總覺得有義務說些什麽。何姍沒有勇氣第一個開口,只好望向墻上的油畫,假裝欣賞著。

畫中的女人亦沉默不語,眼神有些晦暗。一瞬間,何姍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女人在居高臨下地審視他們,如同一個在斟酌給犯人量刑的大法官。

“我說老弟,”還是陳樹發最先打破了沉默,“你也別太難過了。”

程昊端起一杯水狂喝了幾口,就把額頭抵在了水晶杯的沿口上說:“虧我真拿他當哥們兒啊……”他擡起頭來,抹了一把臉,擤了擤鼻子,眼眶發紅道,“我才知道當你厭惡一個人的時候,是真會覺得惡心。這幾年我只要想起他,想起‘費可’這倆字,胃裏就惡心,惡心!”

“唉,你說,咱們怎麽就讓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給騙了呢?”陳樹發直搖頭,現在倒是和程昊頗有難兄難弟、惺惺相惜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