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雨落清鬼

一匹馬,一壺酒,一襲春風,一醉方休。

浪客四海為家,漂泊落拓,衣服總是不換的,頭發總是不束的,這澡……自然也是很少洗的。那一日,槍客抱著一杆槍搖搖晃晃地走在長街上,槍首掛著一個酒葫蘆,裏面空晃晃的,似乎已經被喝空了。白東君並沒有嫌棄他的落拓,看到那槍首上的酒葫蘆很是欣賞,便邀他進來喝酒,也多虧了這一邀。這名槍客雖然窮酸落拓,但是槍法真的很好,接下來那些上門來趕他們走的人,都被他一槍給打跑了。從此以後槍客就住了下來,每日免費喝酒,只需要護衛酒肆安寧。

“這得虧是在柴桑城,要是在乾東城,那些個地痞無賴,看我怎麽收拾他們!”白東君想起那些無賴就生氣。

槍客冷哼了一聲:“他們也不會去乾東城,這裏也終究是柴桑城。”

“你算一算,你從來的那一天,到今天,喝的酒,該給我多少銀子了?”白東君惱怒道。

槍客一拍桌子:“要不是我,你早就被趕跑了,這酒肆還能開?喝你點酒怎麽了!我不喝,還不是那麽放著!對了,今天吃什麽!”

話題急速變換,白東君卻很有默契地接了下去:“今兒有錢了,不吃饅頭,我去買點肉!”白東君憤怒地從台階上站了起來,從櫃台裏掏出幾兩銀子走到了對面的肉鋪前,“老板,來半斤肉,不要骨頭。”

那屠夫望向白東君,就像看著一個白癡。

白東君有點心虛地掂了掂手裏的銀子:“這些錢……應該夠的吧?”

屠夫沉聲道:“放下吧。”

白東君急忙將銀子放在了台子上。

屠夫拎起一塊後肘,砍刀一揮,在肘子上劃出了一道深長的口子,他再一揮,砍刀緊貼著裏面的筒骨劃了進去。“啪”的一聲,一塊厚重的肘子肉摔在了地上,和骨頭清晰地分離了開來。

“老板厲害啊。”白東君一邊贊嘆著,一邊伸手想去拿那肘子肉。

“等等!”屠夫厲聲喝住了他,他提起屠刀,嚇得白東君手一縮,只見他拿起那骨頭,將屠刀輕輕落下,然後忽然,屠刀就以看不分明的速度極快地在那大骨頭上滑動起來,隨著屠刀的滑動,一片一片原本粘在骨頭上的肉落了下來。

那個瞬間,白東君仿佛有一個錯覺,就是在屠刀的滑動著,那根長長的骨頭上,似乎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然而只是一個瞬間之後,屠夫就已經將這些肉用油紙包好,給他遞了過來,屠夫看見白東君驚詫的目光,還有幾分得意:“拿去吧。”

白東君接過油紙包,轉身跑回了自己的酒肆,沖著那槍客說道:“對面那屠夫,這砍肉的手法真神了。”

“怎麽?”槍客已經坐在台階上,一臉懶洋洋的表情。

白東君把剛才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隨後感嘆了一句:“柴桑城真是臥虎藏龍啊,所謂熟能生巧,這屠夫得殺過上千頭豬才有這能耐吧。”

“呸!”槍客一臉鄙視地看著他,“殺過上千個人還差不多!那骨上開花的功夫,怎麽可能是一個普通人能有的。更何況你看看這肘子肉。”

“這肘子肉怎麽了?”白東君更加困惑了。

“我說你這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也太沒有生活常識了。這肘子肉,肉可以用來紅燒、做醬肉,這骨頭用來燉湯。一般店家都會給你把肉剃出來,把骨頭給你砍成幾段熬湯,這骨頭上的肉必然得留著,若是都剔得幹幹凈凈了,那麽燉出來的湯,哪還有半點滋味。哪個屠夫會做這樣的蠢事?還有,剔肉的確是門手藝,但那是有專門的小刀的,哪個屠夫拿著砍骨刀剔肉,瘋了嗎?”槍客說道。

“原來是武功啊,那就沒什麽意思了。”白東君一臉失落,似乎一個東西和武功產生了聯系,在他這裏就沒了趣味。

槍客怒道:“你究竟聽明白我的意思沒?”

白東君還是皺著眉頭:“啊?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槍客拉過白東君,低聲道,“入狼窩了!”

“狼窩?”白東君惑道,“你是說這一條街……”

“既然這個屠夫出了問題,既然這一整條街最近都如此奇怪,那麽就表示如今這條街上,都不是普通人。”槍客沉聲道,“我混了這麽多年江湖,這點嗅覺還是有的。”

白東君冷笑:“那你倒是嗅一嗅,這是為啥?”

“和顧府有關,方才那些人,看著樣子便是去顧府的。”槍客說道。

白東君恍然大悟:“他們要去搶顧府的錢!”

“我呸!”槍客手扶額,一臉無奈,“顧府勢力震懾整個西南道,黑白兩路都對他畢恭畢敬,你卻只看到錢。”

“那是為了什麽?”白東君出了乾東城,對這世間之事幾乎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