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裴明淮陪太子景風一行人出去,太子忽道:“對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樂良王來見斛律昭儀的時候,是帶了他王妃一道的,說是來拜見他母妃。”

聽太子這麽一說,裴明淮也記了起來,文帝那日在安樂殿還曾說過,樂良王這王妃他也不知端底。便問道:“太子殿下,那你見著他王妃了嗎?”

“她沒下車。”太子道,“斛律昭儀那……那形容,自然不會讓她進來看了。”

吳震問道:“那她有沒有開口說過話?”

“沒有。”太子道,“不過確實隱隱約約看到車簾後有個女子。樂良王對這個王妃,似乎十分喜愛。”

眾人都一陣沉默,景風道:“哥哥不必操心,我派人去看看便是。”

太子望了她一眼,道:“尉端的事,我們都一樣的難過,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唉,你也別太傷心了。”

裴明淮一般的心中郁郁,只是今日發生的事太多,還不及去細想尉端之事。待得太子等人的車輦走遠,吳震道:“我有事要煩勞蘇連,你去問問,若是他抽得開身,便陪我走一趟。”

裴明淮問道:“什麽事?”

“還是案子的事。”吳震道,“你只管陪著皇上在靈泉池便是,不用勞動你了。”

裴明淮也不再問,道:“好,我替你問問去。”

一回到靈泉殿前,只見蘇連站在門口,一見他便努了努嘴,道:“陛下在生氣呢。我好像還沒見過陛下生這麽大的氣,也不知是為了什麽?”

他話還沒落音,就聽到裏面一陣響聲,倒像是瓷器打碎了一般。裴明淮叫道:“陛下!”也顧不得什麽,推門沖了進去。只見案上的那些器皿玩物都落在了地上,凡能碎的都碎了。文帝站在那裏,臉色鐵青,這時裴明淮方信了蘇連的話,連他自己都沒見過文帝這麽生氣過,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叫道:“陛下?……”

蘇連見文帝手上流血,叫道:“陛下,你手傷了。”想要上前,文帝揮了揮手道,“不妨事。”

裴明淮道:“我讓人進來收拾。”

待得小宦官進來將地上的物事收拾幹凈,裴明淮見文帝臉色已和緩下來,大著膽子問道:“陛下,究竟怎麽了?”

“你問朕?”文帝道,“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裴明淮沉默片刻,道:“陛下是說今日樂良王的事。”

“朕不想殺他,但已經到了那份上,不得不殺。”文帝道,“朕召他們進京,確是有事相商,但從未想過要殺他們。有人對樂良王說了甚麽話,甚至對他許了什麽願。他誤以為朕要殺他,又十分相信那個人……”

裴明淮道:“我是有這麽想過,但又實在想不通。究竟是誰對樂良王說這樣的話,能讓他信以為真?”

文帝緩緩地道:“萬壽雖然性子直,但也不是傻子。若要他相信,一定是有什麽證物,或是那個人格外讓他信任。”

蘇連冷笑道:“陛下以他家人為脅,他仍然不肯吐實,就算陛下留下他一條命,也沒什麽用,他不會說的。倒是那汝陰王,既然懦弱怕死,若是知道些什麽,阿蘇一定讓他吐出來。”

文帝閉目,緩緩地道:“這一回,是把朕害苦了。我這五個兄弟鎮守諸州鎮多年,並無異心。這一回,死了一個,廢了一個,思譽雖然過繼到了樂陵王名下,但畢竟是汝陰王的兒子,也是不能用了,就連陽平王和廣平王也跟著倒黴,這一回,是不能放他們回去的了,硬生生地斷了朕的一條臂膀!”

裴明淮道:“那陛下打算……”

“阿蘇,你去宣旨。”文帝仍不睜眼,道,“陽平王遷內都大官,廣平王遷中都大官,樂陵王遷外都大官,同留京城。詔隴西王源賀暫領和龍鎮將之職,雲中鎮將司馬楚之領平原鎮將之職。”

蘇連應了一聲:“是。”卻朝裴明淮看了一眼,裴明淮道:“陛下,讓司馬楚之領平原鎮將之職,是不是……司馬氏在北鎮一帶的勢力實在不小……而且,就算是暫領,隴西王也不合適再領和龍鎮將吧?畢竟隴西王一直屯兵漠南……”

“無妨。”文帝道。見他如此說了,裴明淮只得閉嘴。待得蘇連走了,裴明淮想想實在忍不住,又道:“陛下,你是不是真得查一查?這後宮,比不得別的地方。若是有人想要害陛下……”

“這裏只有你我二人,你心裏疑誰,就直說吧。”文帝淡淡地道,“有一句說一句,別遮遮掩掩的了。”

裴明淮只得道:“那我就直說了。陛下,尉端自不會這麽麻煩費力地去見尉昭儀,進宮見見還是好說的。而低品級的嬪妃又未必使得動曇曜大師……”

文帝道:“你是疑馮昭儀。”

“想生事,總得有個緣故。”裴明淮道,“尉昭儀是於闐公主,於闐向來與我朝納貢,一向安份。可馮昭儀,她總歸是燕國的公主,以罪女之名入宮……只是這些事,都是陛下後宮之事,我也實在不好多說。況且,她還是太子殿下的養母,太子殿下自幼便沒了娘,跟她向來便如親生母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