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5/8頁)

吳震叫道:“婦人之仁?你還真會說話!”

“砰砰砰”幾聲,好幾個黑衣人摔在了溪裏,頓時那本來已經渾濁不堪的溪水,更成了赭色,哪裏分得清是泥還是血。

光華突斂,這時才能看清淩羽身形,淩羽站在桃林之間,劍尖指著一個還沒死的黑衣人的咽喉。那人想必已摔斷了脊骨,掙紮著想自溪中爬起來,卻“哇”地吐出了一口血。

“你們是天鬼?”淩羽道,“是我大哥派你們來的?你們從那條路進來,又死了多少人?”

黑衣人聽了他的話,卻是一笑,道:“愚公有心移山,精衛有心填海。同慮無物,化去無悔。”

這話裴明淮與吳震都已不是初次聽到,此刻從這將死之人口中聽到,只覺發冷。曇秀笑道:“你們倒是心志拳拳,可昭日月啊。”

淩羽又問道:“我大哥在哪裏?”

“你這是白問,他們不會知道的。”吳震忍不住道。淩羽不理,只道:“我大哥要你們來做什麽?”

吳震頓足道:“你還問這傻話!當然是取此處的藏金,殺光所有人了!”

那黑衣人凝視淩羽,忽然又一笑,道:“你……樣子一點都沒變。”

淩羽道:“哦?”

黑衣人笑道:“秋分那一日,你在宮裏殺了我們不知道多少人,屍首都堆成了小山。要不是你,皇帝那一回是走不了的。”目光落在赤霄上,道,“這不是你當時用的劍。那把劍……只有影,卻無光!……二十年前,你雖救了皇上,卻重傷昏倒在我們面前,我們一百個想殺你,卻因主公有令不得傷你,不得不收手。沒想到,二十年後我還是得死在你手裏。誰叫主公發了話呢?”

淩羽笑道:“大哥還真是記得我的救命之恩,還知道要報答我。”裴明淮見他劍尖微顫,便欲刺出,忙道,“你且住手,讓我問句話。”見淩羽不情不願地停了手,道,“你們天鬼,為何如此恨我們大魏?”

那黑衣人大約也未料到裴明淮會問這個問題,呆了一呆。裴明淮道:“天鬼自命為鬼,可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總應該有個緣故。”

他兩眼盯視那黑衣人,那人想說話,忽然咳了起來,鮮血一口口地湧了出來。“好,本來也不是什麽秘密,臨死之前說出來也無妨。我們十多萬人遷至平城,一路上被斥為牛馬牲口,累死打死的無數。有些實在不堪奴役的,終於在你們先帝年間起兵。只可惜,還是沒成。不過,有一回,就能有第二回 。第二回再不成,還有第三回,那話是怎麽說的?子子孫孫,無窮匱也!哈哈哈哈,你們管得了嗎?壓得住嗎?一城一城,都是我們這樣的人遷來的,除非一家一家地全部殺光!”

裴明淮緩緩地道:“這些年,已經少了很多。”

“起兵一回,我們是死傷殆盡,但你們也一樣是消耗嚴重得很。你們大魏的皇帝都夠聰明,知道該打的時候打,該守的時候守。但是,你們在休養生息,我們也是一樣。”黑衣人道,“我們為什麽要以卵擊石?不過,千裏長堤,也終將毀於蟻穴,我們會等著機會,耐心地等。”

曇秀道:“你方才說的起兵,指的是杏城蓋吳謀反?”

吳震變了臉色,黑衣人笑道:“不錯,那一次可讓大魏花了不少力氣,讓那個能征善戰、鐵蹄踏遍北地的太武皇帝親自坐鎮,才得平定。他是厲害,但也沒得到什麽好報應,哈哈,死在自己身邊寵信的宦官手裏,你們說,是不是有趣得很?我問你們,你們知不知道那個殺他的宦官宗愛,是什麽人?”

裴明淮一怔,宗愛的出身微賤,也沒人真去理會。吳震道:“是什麽來歷沒人清楚,不過,似乎是太平真君六年的時候入宮的。”

曇秀道:“那不就是先帝平定蓋吳那一年?”

“大魏有制,凡大逆不道者,十四歲以上男子處死,十四歲以下皆坐腐刑。”黑衣人笑道,“蓋吳謀反牽連了多少人,自不必我說。宗愛就是受此牽連的,而像這樣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們敢說,現在在宮裏,就沒有嗎?所以天鬼可能是任何一個人,因為你們大魏造的孽太多,殺戮太重,你們身邊都是仇人,現在不殺,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機會罷了!”

他說到此處,又是一陣咳嗽,咳得胸前都全是鮮血。淩羽已經聽得不耐煩了,道:“你們聽夠了嗎?我可以殺他了嗎?”

黑衣人盯著淩羽,道:“主公對你實在不薄,你又是他義弟,為何偏要助當今的皇帝?”

淩羽淡淡地道:“我不懂你們這許多道理,誰對我好,我就幫誰。”劍尖一抖,已經刺穿那黑衣人的咽喉。淩羽將劍拋回給裴明淮,道:“誰趁我剛才昏過去的時候,又拿了我的霄練?要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