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周瑞霞難得沒睡好,一早就醒了,起來泡杯熟普,站在窗邊看著院子裏的花。

這件事,是她難以預料的。知道時,都不免連問了兩遍,就怕是自己理解錯了。太巧了些,但陳巖不是那麽好蒙騙的人。

若是十年前的自己,周瑞霞會懷疑這是場陰謀。但隨著年齡增長,她是越來越信命。她從不算什麽五行八卦,不過活到這個年頭,若還是不相信有命運這回事,也太狂妄了些。

男人大多時候都薄情,事業、前途、愛好,哪一個不比感情重要?

但有時鬼迷心竅,命中有這一關,真要講一個情字時,便會蠢到奮不顧身。

她沒想到,自己兒子,也是這種貨色。

她其實沒有多大的控制欲,只是希望家庭和睦,丈夫工作上保持進步,子女生活如意。說起來簡單的目標,做起來沒那麽容易。

她沒那麽多耐心與時間花在家庭細節上,將每個人的性格和行為模式摸透了,就能在溝通上提高效率,抓大放小,也往往事半功倍。

她見過很多腦子不清爽的人,把家庭生活弄得一團糟。付出很多,得到很少,還要向外人抱怨著委屈辛苦。

這種人,她見了就覺得晦氣,雖然當面要安慰一句,經營家庭就是很難的。可這麽些年看多了,倒覺得不是腦子不清爽,純屬心理有問題。

對這件事的處理,她也沒那麽心理變態。

不論什麽人,就算再玩世不恭、什麽都不在意,都有一條心理底線。人的精神實則很脆弱,有這根線的存在,才能正常地生活。

去摧毀一個人的心理底線,是一件很變態的事。

周瑞霞不知那個女孩的品性如何,她的身份也算不上什麽敏感。如果真有那一天,沒什麽兜不住的。

至於流言,若有敢來當面說的,總要對不看人臉色的行為付出代價。而背後的八卦,她不管,沒有哪個人不被背後八卦的,除非混得太次。

但這都是以後的事,誰說的準?現在她也用不著幹預什麽,保不準兩人自己分手了。

熟普溫潤,早上喝了很舒服。這件事上的思路漸漸理清,另一件,才是要緊的事。

周瑞霞聽到了咳嗽聲,回過頭,是丈夫。

“我讓廚房煮了點陳皮粥,你這咳嗽,也該好了。”

“這咳嗽什麽時候好,哪裏能由我控制。”

“當然能由你控制,別把時間精力花在不必要的地方。多休息,就能好得快。”周瑞霞放下了杯子,“你兒子估計會去京州,派兩個人保護著點。”

“這件事你怎麽想?”

周瑞霞反問了他,“現在有很多件事要解決,你說哪件事?”

陳志雲知道她這是不快,“兒子跟那個女孩的事,你不最關心兒子嘛。在你心裏,他的排位,可遠在我之前。”

“人只管該自己管的,將自己該做的事做好。”周瑞霞看著丈夫,笑了下緩和了場面,“年輕人的感情,我們沒法管。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多關心你一點。”

陳志雲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上次說的對,孫老是該動一動了。”

“我明天要去探望父親。”

“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你忙你的。”周瑞霞離開客廳前,還是說了他一句,“這件事已經被搞砸了,不要有第二次。”

巨大的悲傷襲來時,求生是一種刻在基因裏的進化本能。

喪葬儀式的作用興許是讓至親無法一心沉浸在悲傷中,不得不忙碌起來,將精力放在繁瑣的流程上。甚至是細枝末節的地方都要去考慮一番。遇上親友眾多的家庭,還得考慮人情的往來。

要把一場喪事辦得體面而盛大,前往吊唁的人越多、身份地位越高,是在證明著子女的孝順、家庭的興旺。沒了的那個人,倒像是顯得沒那麽重要。

可以說這是攀比與虛榮,但這些人性的欲望。即使聽起來糟糕,也許都要比無盡頭與解法的絕望來得好。

睡了很長的一覺,許嘉茗醒來後恍如隔世。想了一遍,不得不再一次接受這個現實。是不是以後每一次醒來,她都要再次確認下,自己沒有了爸爸。

昨天她跟陳巖說,不想活了。可是,連選擇死亡都要有巨大的勇氣,她沒有這個勇氣。說出口的死,是一種威脅,想要威脅爸爸,幻想著他能出現挽留她。

可是,她不能再當小孩了,她必須要長大了。她不能任性地拋下一切什麽都不管,不能讓旁人幫她做所有事。

她要為爸爸辦一場體面的葬禮。

許嘉茗開了燈,手機被放在了床頭充電,應該是他幫她的。但他並不在身旁,不知去了哪兒。

洗漱過後,她出房間時,他正提了生煎回來。

許嘉茗已經時間混亂,看了手機才知道今天是周二,“你今天不上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