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然是沒有了下一次。

當面順便問一句,許嘉茗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更何況是再特地跑一趟。敲了大門討要薪酬,她實在做不出來。

兩百刀又不是一大筆錢,雖是對方說好的價錢,但之前給的已經綽綽有余了,她不必再計較。在這種小事上,她一向只算自己的賬,不算別人的。

她也並不想再接觸那戶人家,算得上所謂禮貌,說話溫和,規則清晰,給錢大方。但有一些地方讓她不是那麽的舒服。比如那個陌生男人審視的目光,比如他口中的「李姨」,從來沒有告知過一句稱呼。

倒不是理解,她也沒那麽介意,那是個完全不同的階級而已。將人以職能為區分,出於修養給予人表面的尊重,始終與人保持著不可打破的距離感。服務他們的人,要知分寸,若是逾越一步,輕則被提醒,重則連逾矩的機會都不再有。

這沒什麽不對,興許對服務他們的人來說,是件幸事。若有機緣,只要能力夠、做事本分,就能獲得高於市場的回報。若是經年累月地服務久了,他們生出一絲情分,一點垂憐都夠本了。

而她,生活暫時落魄了,卻還沒習慣,沾染著以前的舊毛病而已。保不準別人看來,就是假清高。

這種「舊毛病」的養成,一部分是來自她的爸爸。

早在中學時,爸爸就跟她說,遠離學生組織和活動,更不要混圈子,關起門自己玩,交些說得來的朋友就夠了。尊重,不是別人給你的,是自己給自己的。

她聽進去了,才大學,還沒進社會時,就看到了一部分人積極融入所謂的富貴圈層,會來事,積累著人脈,深感自己不是這塊料同時,想的卻是小時候爸爸說的那句,大不了去賣包子唄。

哎,就是都快經濟緊張了,這點清高,怎麽還拋不開呢?

少了兩百刀,卻看到個長得還挺帥的男人。雖然不過兩天,她就徹底忘了那人長什麽樣。

這次陳巖提前過來,李月蘭可忙活了兩天。

家裏雖然平時就挺幹凈的,但她還是又打掃了一遍。將床單被套都給換了,再將制冰機插上了電。這孩子,平日裏都喝冰水,這大冬天的也不例外。

買完菜回家時,她就看到了陳巖正在外邊遛狗,一時心情挺復雜。

這個孩子,幾乎是她照顧大的。那時她三十出頭,老公死了,托了一個貴人介紹,去了陳家做保姆。

那樣富貴的家庭,孩子很少見到父母。好像是三歲時,他的父親就在外省工作,母親去了國外讀博。

那時家裏有條狗,他很喜歡它,放學後,作業還沒寫,都要陪它玩一會。

後來那條狗意外死了,她至今都記得他看著狗的眼神,才六歲,就如此悲涼。從那以後,他再也沒養過狗。

現在這條狗,是今年他妹妹抱回來的。那時他挺生氣,說你沒法親自照顧它,就不要養,不要放在這讓別人來給你操心。

但最終還是留下了魚丸。

那段時間他剛好在這,狗的吃喝自然不愁,還請了人來訓練它。但他就是不理它,不陪它玩,也不遛它。直到他要走的前兩天,忽然帶了狗出去散步。

從那以後,只要陳巖在這,都是他親自遛狗。他跟狗的相處時間不長,狗卻跟他最親。不過要她說,狗這東西,太聰明了,知道這個家誰最大,就討好誰。

李月蘭減速開進了車庫,接下來,她可有的忙了。

沒想到老板落地後的第一件事是遛狗,他在飛機上時大概率沒有睡覺,因為王瀟文收到了他發的郵件。

在這樣有陽光的天氣裏散步是件享受的事,王瀟文跟在他後面,講了幾句關於他郵件內容的工作安排。

陳巖簡單回答了兩句,就暫停了他的工作模式,“行了,暫時不急。他們一會兒檢查完就給撤了,車給你留下。放兩天假,出去轉轉。”

王瀟文倒是沒想到剛來,老板就給放了假。不過老板從不是苛刻的人,為人打一份工,薪酬待遇只是最基礎的考量。而一個具有人格魅力的老板,是能讓員工拼全力為他做事的。

為老板做事兩年多,王瀟文能感受到自己逐步被老板信任,給資源與機會,在風險範圍內為他兜底讓他放手去做。當然,前提是,他做得足夠好。

最終將他收為自己人的一個標志是,讓他代表自己去見一個重要位置的人物。王瀟文第一次見這種級別的人物,心裏沒底。而老板似乎知道他的忐忑,花了半個小時幫他預設了對方的言語與行為,拆解了動機一一給出應對措施,幾乎是手把手在教他了。

從精準的戰略、做事方法論,再到人情世故的應用,王瀟文都暗自佩服這個年紀比自己小的人。這些,可能來自歷練,也可能來自他的家庭,旁人又哪裏有這些機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