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月

舒微努力回憶剛才那一幕,但是她還沒有來得及細想,注意力又緊接著被拉回到球場上。

這次邢浩幾乎是貼身防守,路景澄左手持球的時候,邢浩直接動手拉拽,兩個人的身體碰到一起。

路景澄絲毫不慌,交叉運球後接了一個背後運球,籃球鬼使神差地再次出現在左手,幹擾了邢浩對於方向的判斷,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不過邢浩知道路景澄主要用左手打球,馬上橫跨一步堵住路景澄左側的突破方向。

誰知路景澄又一個交叉運球後,就勢一個半轉身控球。邢浩情急探手想要打掉路景澄手中的懸浮球。奈何他被路景澄的身體遮擋,處於視野盲區,與此同時自己右側防守區域卻空了出來。

路景澄的目的達到,他抓住時機,右手迅速放球轉身,換為左手抄球向前突破。同時他的右肩向下壓,擺臂擋住邢浩阻攔的雙手,運球至籃下換右手勾手上籃。

人聲如浪,沸騰呼喊著。掌聲如潮,此起彼伏著。不懂的人,看熱鬧,這場單挑足夠精彩。懂的人,看門道,被路景澄的球技折服。懂與不懂,沒那麽重要,享受熱烈青春的氛圍最重要。

對決的結果也重要,只不過勝利者贏得毫無懸念。

路景澄臉上沒什麽明顯波動,雲淡風輕地看了邢浩一眼。殊不知他這個表情,在旁人眼中酷到爆表。

邢浩卻有點輸不起,將球狠狠地砸在地上,沖路景澄喊道:“單挑贏我,有什麽用。只要有我在,你甭想進校隊。”

圍觀的男生女生們聽見邢浩這話,笑著噓他,嘲諷他輸不起。

路景澄的腳尖輕輕地點了點塑膠地板,對此不甚在意的囂張模樣。他唇角微揚起弧度,話音中帶著薄薄的冷冽寒意:“贏你確實沒什麽用。畢竟在輸給我的人裏面,你排不上號。”

這話如果是單挑之前說的,有信口開河的嫌疑,可是放到現在,令人完全信服。

路景澄左手手腕向下,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隨意地點了兩下,聲調稍揚對邢浩講道:“以後在這裏,對來打球的同學禮貌一點。”

“沒進校隊,在場上也能把你摁著打。”

路景澄最後一句,語氣中含著幾絲冷戾,高傲又狂縱。ͿŜG

這句話無疑於將整個氣氛推至頂點。圍觀的人群中再次人聲鼎沸,其中夾雜著高聲叫好和吹口哨的聲音。

邢浩為人強橫,又因為是校籃球隊核心主力球員的原因,平時訓練之外來球場打球,經常擺架子甩臉色。

露天球場是公共場所,但是他去經常領著和他打球的人,雖然晚到卻直接搶占其他早到同學的球場。

如果人家不同意,他就說那咱們比一場。在野球場經常打球的普通同學,誰又能比得過他們這些專門系統訓練比賽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沖突,之前大家鬧過幾次,幾次差點動了手,但是校規校紀在前,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有時,大家和他們校隊的組隊打比賽,中途也會被他們譏笑嘲諷,或者語氣不善地發號施令。大家私下裏把校隊中以邢浩為主的幾人,視作為露天球場的“毒瘤”。

路景澄這次算是為他們狠狠出了口氣,這實在痛快。

舒微望著球場上意氣風發的路景澄,想起前幾日宿舍熄燈後的夜談會,大家突然說起何為“少年感”。

葛夢雅說青春時期的少男少女們,動靜之間自成少年感。

孫欣菲說是人身上那種意氣風發,像青草枝蔓一樣生長,那種蓬勃向上的精神氣。

俞琳說所謂 “少年感”,是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濾鏡。

舒微一直沒有發言,她想起詩句“犀渠玉劍誰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但最後她的思緒定格在高二深秋那個橘霞燃燒的傍晚。

那天她正經歷文理分科以後,第一次月考慘敗的打擊,灰心喪氣地背著書包,順著通向校門口的主路沒精打采地走著。她的肩膀上像堆著兩座鉛山,心裏面也開始對自己當初的選擇產生懷疑。

一陣激情澎湃的叫喊聲,將她從沮喪的情緒中拉出,循聲側眸望去,原來是一群男生們放學後留校打球。

舒微的記憶是有一些模糊的,她記不清最開始吸引她多看了兩眼,究竟是因為那天傍晚西邊天宇中,似被縱火連著燒成一片的雲翳,還是因為球場上奮發昂揚的灼烈聲浪。

但是她印象深刻地記得,她為何最終會駐足凝望。是被路景澄在球場上迎著風,持球向右突破防守隊員的模樣徹底吸引住。

晚風肆意吹揚,吹起他寬大的白色球衣,他的身影像搏擊滔天風浪的白帆,教她想起了“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倔強自信。

那一刻,舒微也懂得何為書上所言的“鮮衣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