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鐵笑生

神秀江,在秀水與潯陽兩郡交界處的河段。

皓月像銀盤一般高懸在夜空裏,帶著一絲寒意的月光灑在江面上,將上下數十裏的河段照得閃閃發光。

又有一陣微風吹來,使得湖面上波光粼粼,泛起了層層漣漪。

這本該是一副安詳寧靜,讓人神往的絕佳景色。

然而河面上飛蝗般的箭雨,轟鳴如雷的戰鼓聲,成千上萬的火炬,還有數百艘在江面上縱橫交錯的大船,卻打破了此處的寧靜。

足達六百多艘大船雲集於此,千帆如織,箭雨交錯,金鼓連天。高達數萬的勇士在船上鏖戰猶酣,奮勇搏殺,激烈交鋒;江面上則火焰沖天,十數艘船熊熊燃燒,周圍則浮著無數碎木與零散的屍體。

在江面之下,絕大多數的河魚都被戰鼓聲驚得四面竄逃;也有些兇猛的水獸與妖類被血腥味吸引過來,潛伏在水底下等待食物。

十七連環塢的龍首任道行,此時正立在一艘大船最頂層的甲板上,遙望著前方的戰場。

這艘船本是軍中的一艘五牙巨艦,船體氣勢輝煌,艙內可載一萬八千料,因‘年久失修’而報廢,被十七連環塢買了下來,改造成一艘民船。

而此時這艘所謂的‘民船’,卻已看不到任何民船的模樣了。船上的二十架蠍子弩與十架八臂巨弩,還有近三百弩手,正在不斷的往下遊方向傾斜箭雨。

船上甚至還有兩座小型的投石機,卻因雙方鏖戰已近三個時辰的緣故,已經沒有了石彈,只能停了下來。

而任道行的面色,也陰沉如水,略含不虞。

任道行四十歲的年紀,他須發濃密,鷹鼻鷂眼,額角處則高高隆起,身軀則高達七尺,骨架寬大,氣度威嚴,又陰冷懾人。

在任道行的耳後處,還有些許的鱗片。不過他並非半妖,這是任道行將一門特殊武道修到高深處的特征。

在任道行的身後,則是一個四旬左右的瘦弱文士。

此人名叫溫秀文,是十七連環塢的軍師,江湖行話叫做‘白紙扇’。

溫秀文相貌端正,氣度溫文爾雅,此時他正拿著一枚乾坤劍符,眉頭緊皺:“龍首,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秀水郡城已傳來消息,他們的人已在鬼哭峽附近,發現鐵旗幫主力。

預計不久之後,這三千五百鐵旗精銳,就將乘船北上。如果在明日清晨之前,我們還沒法將之擊潰,那麽我十七連環塢就再無勝算。”

任道行卻眼神冷冽,默默不言。

他如何不知現在的形勢?

鐵旗幫的總舵精銳雖只三千五百人,可鐵旗幫只需將之分散於各艘大船上,足以將對面數百艘大船,都提升到接近州軍水師的戰力。

屆時雙方的強弱之勢必將逆轉。

任道行一直很羨慕鐵旗幫的動員能力。

十七連環塢全盛時期占據江南郡與潯陽郡的大半水道,正式幫眾達九千余人,附庸的私船主也高達五百。可他們與鐵旗幫數次水戰,總是在兵力上落於下風。

今日也是如此,任道行猶記得入夜時分,鐵笑生統率三百七十三艘大船,遮天蔽地般從下遊趕來時,給予他的震撼。

任道行思忖良久,轉頭看向自己的軍師溫秀文:“水師營那位指揮使可有回復?他如果願意幫我們一把,任某可拿出五十萬兩魔銀酬謝。”

溫秀文卻臉色凝重的微微搖頭。

江南郡水師營直屬總督,有什麽理由為十七連環塢火中取栗?

如果是正兒八經的公務也就罷了,可這是秀水郡太守的私活兒。

總督命江南郡水師營過來,是為司空禪收拾手尾,防止鐵旗幫生出事端,而不是來為他們沖鋒陷陣的。

如今最糟糕的情況已經發生,鐵旗幫大船四百,四千幫眾,四萬苦力,威勢浩大,遮天蔽地,讓江南郡水師營都不敢正攖其鋒。

五十萬兩魔銀也太少了,事後都未必夠江南郡水師營的撫恤與戰損。

問題是十七連環塢數場大戰,家底已經耗空。那位水師指揮使也不願接受賒賬。

任道行看溫秀文的臉色,不禁暗暗一嘆:“你是軍師,可有什麽辦法?”

“屬下無能,無法可想!”溫秀文看向前方的水道:“以前我以為鐵旗幫只有一個鐵狂人,今日卻知還有一個鐵笑生,此人在水戰上的能耐,絕不在鐵狂人之下。”

鐵旗幫的戰法,是用沉船與大火來阻擋十七連環塢的攻勢。

他們的核心幫眾較少,缺乏精銳戰力,所以絕不跳幫近戰,只以箭支阻敵。

如果被十七連環塢的人登船,就果斷放棄,他們將大船橫置,或是燃起大火,或是主動鑿沉,使得十七連環塢的水師無法順水攻下。

鐵笑生選擇的戰場也是極佳,這段河流速緩慢,讓他們順流的優勢極大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