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路生的手掌熱,按在林重胃上,輕輕揉,許是陳路生揉得,也許是藥起效了,林重感覺沒那麽疼了。

“小山,”陳路生的氣息滾燙又濕潤,全噴在了林重耳後“我沒有和別人做過。”

他又道:“沒有女人的香水味的。”

林重恍然想起,他郵給陳路生的手機裏好像發過一條說見到了陳路生情人的消息。

對,他聞到的那股香水味,是那個女人身上的,她經常去逛他打工的那個商場,他為她服務過很多次,從她身上聞到過,而他也在陳路生身上聞到過幾次。

“我是幹凈的,你別嫌棄我。”陳路生用力摟緊林重,聲音裏透著卑微。

林重只感覺疲憊,不想說話。

沉默著,他漸漸睡著了。

感官在黑暗中變得更加敏感,林重眼睛緊閉,睫毛顫動,手向下伸了下去。

他抓住陳路生的頭發,緩緩睜開眼。

陳路生從被子裏冒出頭來,問他:“舒服嗎?”

林重挺舒服的。

於是他的手胡亂揉了揉陳路生的頭,像對待一條沖他搖尾巴的狗一樣。

“以後我都這麽伺候你好不好?像以前你伺候我一樣。”陳路生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林重冷笑:“能一樣嗎?”

陳路生猛然心頭酸澀,澀得他舌頭根發麻,舌頭不聽使喚一樣,什麽話也吐不出來。

林重又問了一遍:“陳路生,我問你呢,能一樣嗎?”

明明他什麽動作也沒有,陳路生卻感覺他像在指著自己的心口,質問他,指尖戳得他心口疼。

“我伺候你,是你甩我臉上兩千塊錢,我從地上把錢撿起來,然後跪下。”

林重,你真的夠賤的。

林重在心裏說,為了兩千塊錢,尊嚴都不要了,果真廉價啊。

漆黑的夜掩藏了一切,他們看不到彼此眼底的洶湧,林重在心裏千千萬萬遍唾棄自己。

最後他想,更賤的是,他還不肯承認。

趙景川甩他臉上兩百萬逼他下跪的時候,他怎麽就不跪了呢,怎麽就骨頭突然硬了呢。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你真的不需要一次次地來提醒我,我他媽那時候有多賤。”

他說著坐起身,要下床。

“對不起。”陳路生慌亂地抱住林重,心裏割肉般的疼,一遍遍道歉,“小山,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聲音哽咽:“我以後彌補你,愛你,我們以後好好的,好不好?”

林重譏諷:“……我、們?好好的?”

“不,你好好的就好,你好好的,好好活著。”陳路生摟緊林重,下巴搭上林重肩膀。

林重不可遏制地想笑,“哈哈哈我好好的哈哈……”

他笑了好一陣,笑得陳路生心慌。

最後似乎是笑累了,他漸漸收了笑,扯開陳路生,冷眼看著他。

“你的愛很了不起嗎,你是不是覺得我過得這麽慘是因為不被你愛啊?沒有得到你的愛,我的人生所以被毀了是嗎?所以你妄想用你的狗屁愛來拯救我,有了你的愛,我就能不要死要活,好好的了是嗎?”

“什麽他媽狗屁,你算什麽東西。”林重扯著陳路生的衣服,把人像丟垃圾一樣丟開。

林重下床離開,進了另一間房間,砰的一聲,他狠狠關上了另一間房間的門,房間裏沒有開燈,他的眼睛一時還沒適應黑暗,看不清東西,往前走了幾步,腿撞上了床沿,他順勢把自己摔在了床上。

頭一悶起來,門外傳來的什麽東西摔在地上的悶響也聽得不真切了。

腦海裏空白了一瞬,隨即又浮現出太多東西:

——他跟周博道歉,周博直盯著他,問他,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他嘴唇張張合合幾次,才出聲:“是,我想放棄了。”

周博紅著眼又問他,你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怎麽樣呢,他是能眼睜睜看著他哥等死,還是能看著他爸媽跪著跟別人借錢?

他都不能,所以他把理想和抱負都丟進了生活的無底洞裏,他背叛了周博。

——他在病房裏待了三個多月,走出醫院後已失去了好不容易搶到的工作機會,他又和父母鬧翻了,只能腿瘸得拄著拐杖,出去流浪。

之後頻頻面試失敗,他找不到工作,為了一口飯當了三個月的後廚幫工。

有段時間沒吃的沒地方住,流落街頭,他沒出息地撿起了突然砸到頭上的施舍的鋼镚。

後來他舅舅打來電話,說父母為他辛苦求來了工作,他竟為父母那滿篇謊言感動到哭泣不止,用僅剩的錢買了火車票回家,回去很久後才知那工作是他的恩師四處送禮為他求來的,可那時恩師已經去世,他連句感謝的話都沒能跟她說。

——最疼愛他的舅舅死前拉著他的手,跟他說,你母親太苦,你要好好孝順她,別跟她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