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2頁)

他把手裏的材料拍在了桌子上,“麻煩您審核完簽字。”

陳路生遲鈍地擡頭望他。

許久,

“……缺了一塊。”陳路生的眼睛好紅。

“別找了,卡在我鞋底裏,被我不知道踢哪去了。”林重從地上撿起一根筆,放在那沓材料上,方便陳路生簽字。

伸出去的手被陳路生抓住,“踢哪去了?”

陳路生現在的樣子讓林重感到莫名,明明只是一個曾經看不上的東西,碎了也該無所謂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魔怔了一般。

“誰知道,也許是回去的路上,也許是樓道裏吧。”林重說。

話落,便見陳路生沖了出去,帶起一席風。

林重望著不見陳路生身影的門口,門晃悠了兩下,他低聲罵道:“有病吧。”

陳路生不簽字,他這一下午的工作就進行不下去,陸雪下午摸了一下午的魚,打遊戲打得飛起,他閑得無聊,參與了兩把,被陸雪罵慘,氣得陸雪不帶他了。

他在公司裏來來回回逛遊,叼著煙,跟個二溜子似的,看見助理收拾陳路生的辦公室,他過去幫了把手,期間故意把陳路生的破杯子碰掉了,助理手疾眼快地接住,杯子沒迎來第二次碎裂。

助理後怕地深呼出口氣,對待林重客客氣氣的:“您可小心點。”

這個您字聽得林重犯別扭。

林重晃晃悠悠,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他坐陸雪的車回去,外面下了挺長一陣雨了,雨很大,路邊的積水甚至來不及滲下去。

雨點打在車窗玻璃上,噠噠的聲響挺催眠的,他在車裏犯迷糊,困得眼睛半睜不睜。

忽然聽見陸雪說:“那是不是陳總?”

林重一下清醒了,他往車窗外看,視線尋了半圈,看見了那道路邊的身影,陳路生的膝蓋幾乎全貼地,那個姿勢已經近乎於跪著了。

他將手伸進積水裏摸索著。

全身濕透,頭發緊貼在頭發上,衣服也臟了,簡直狼狽不堪。

林重很難將眼前的陳路生,和印象裏那個永遠光鮮亮麗、幹幹凈凈,還有潔癖的陳路生聯系到一起。

“停車。”

陸雪聞言,把車停在了路邊,陳路生就在他們前方。

林重看著陳路生完全跪在了地上,膝蓋頂著地面,從混濁不見底的積水裏摸出什麽,又失望地扔掉。

陳路生那一副狼狽樣令林重想笑,他忍不住笑出了聲,“趴在地上,像狗一樣。”

陸雪一臉奇怪,她看著林重笑,笑聲裏滿是嘲諷,林重笑著笑著就哭了,他捂著臉,彎下腰,不停抽泣。

“林哥。”陸雪無措地撫摸著林重的背。

那一刻,陸雪忽然不知道林重之前在笑誰了,真的在笑老板嗎,還是在笑他自己?

林重在嗚咽裏擠出兩個字:“開車。”

陸雪握住方向盤,開車離開,林重哭夠了,靠著椅背,望著窗外不語。

“林哥,你沒事吧?”陸雪問。

林重沒回答,而是問陸雪:“小雪,如果一個渣男他傷害了你,你們分手後,他又來找你,你會怎麽做?”

“當然是給他一巴掌了。”

林重又問:“那他如果突然表現得很在乎你呢?”

“那就趁著他在乎我,多給他幾巴掌,直到他裝不下去。”陸雪說,“林哥,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林重無聲笑了,大抵是哭過的緣故,他嗓音微啞:“是啊,狗改不了吃屎。”

車駛到了樓下,林重下車,鉆進了樓道裏,回到家,他吃了飯,看會兒書,就洗洗準備睡覺了。

正要拉上窗簾,無意間目光落到樓下,陳路生似乎剛從這棟樓裏出去,身影一點點走遠,倏地他轉過身,仰起頭,望向林重。

他驚喜於林重趴窗戶看他,眼睛笑彎了,高舉手朝林重揮了揮,右手攥成拳,握著什麽。

“我找到了。”他大喊。

林重聽不清他喊的什麽,也看不清他的笑,不遠處路燈的光亮未能照到他身上,他融在黑夜裏,林重看到的只是他模糊的身影,和晃動的手臂,林重覺得他莫名其妙,不做任何回應,拉上窗簾,躺床上睡覺了。

樓下,眼看著林重關燈拉簾,陳路生的手臂緩緩無力地垂了下來,手裏的陶瓷碎片劃破了他的掌心,開了道細小的口子,鮮血的溫熱流淌過指間,刺痛感劇烈,帶著火辣的灼燒感。

他攥緊手掌,碎片的尖端嵌進了傷口裏,疼痛加劇,可似乎心裏缺失的那一處被這一小塊碎片補上了,他竟覺疼得痛快。

“晚安,小山。”他望著那扇窗戶說“祝你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