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種子

自從紡織大市場一炮打響後,來柏州購置紡織品的商賈客流便越來越多。除了常往來平州的那些本地商戶和胡商,還有不少從南方北地那邊過來的。

實在是棉織物的稀罕和極強的保暖效果,對於這時候人類的吸引力實在不低。

這些商戶們的到來,也使得柏州府城變得更為繁華熱鬧。城內的這些店家,這段時間臉上的笑容便幾乎沒有下去過。招呼生意時臉上掛著的是熱情的笑臉,待到晚上對賬結算時,則是賺取到大把銀錢後的喜悅笑臉。

如此一來,招待起客人時,店家們便更加積極起來。

“聽說柏州的這位刺史,便是那位韓狀元郎,果然善民生經濟。”一個剛在紡織大市場采購完一批貨品的北地商戶,還跟身邊的人這般言道。

他們這些商戶第一次來柏州行商,自然便也要對這邊做一番了解。

山高路遠,一路上會發生的意外多了去。便是順利抵達,地方上的勢力和關系若太過復雜,他們這種初來乍到的商戶,一個弄不好,生意沒做成損失點什麽銀錢倒還是小事。

韓徹在安南任職時的好名聲,頓時就讓這些商戶們放心許多。

柏州店家們熱情又友好的招待態度,讓這些商戶們又感覺到了十分的舒適,物價上也跟安南時一樣的實惠。

至於原來柏州流出去的抵押人口的放貸風氣,這些時日他們也都注意到了,當地人提起這方面的事都是一臉的鄙夷和排斥。

說起來這事也還跟閆家有關。

“我聽聞,閆家又回柏州來住了?”有那店家站在櫃台裏面,跟一過來結賬的本地客人在那閑聊。

“這事我也聽說了。”對方付完銀錢也不急著走了。

“我還聽說,那閆四郎如今到處在尋大夫,救治他家二叔。”店家又說道。

“那閆家主怎麽了?”這事,他就不知道了。

“說是卒中了!”卒中在時下的意思便是腦中風。

“呀,這病可不好治。”

“可不是麽!我還聽說他們在平州的生意怕是也要做不下去了,那織布坊工人上個月的月錢還拖欠著呢!為這事,閆家現在到處在借錢!”

“就他家過去幹的那些個缺德事,哪個願意借錢給他家?”

“就是!有些人家裏的孩子到現在都還沒找回來,可是恨透了他們這些個放貸人!”

雖然官府有在盡全力幫忙找回,但對一些抵押時間過長的孩子,還有一些轉手過幾道的孩子,在時下這種不發達的信息年代,想要找尋回來,希望何其渺茫。

所以閆家的名聲一直以來便未曾好過,只是過去柏州這邊的百姓皆畏懼他家勢大,從不敢輕易去招惹。

如今閆家終於敗落,最要緊的是大家知曉韓徹這個柏州的主官,對放貸人的極度厭惡和打擊,過去所積壓的那些怨憤,自然便有人忍不住宣泄了出來。

閆家現階段的處境便可想而知。

最開始爆發的,還是平州那邊的織布坊。

閆家主突發腦中風,人事不省,閆四郎焦心閆家主的病症,一時之間便也顧不上去處理織布坊的事情。

偏目前的局面便是,每多耽擱一日,布匹作價便多下跌一個度。待到閆四郎終於有心力準備來處理織布坊和布莊的事時,布匹的價錢已經跌到跟當初原料購置時一個價了。

其實也不過是才過去幾日的時間而已。

只這閆家貪心,又習慣了買賣上的強勢,在他們大規模生產下,也使得平州附近這一片的葛麻原料快速暴漲。

這還是因為時日較短,所以高價買入的原料,價錢還能等同暴跌過後的成品布匹。若再過上一段時間,怕是連原材料的作價都不一定能賣到了。

閆四郎自是不甘心。

然而事情到這還不是最壞的階段,就在閆四郎終於咬牙把織布坊裏的積壓布匹和花大價錢才織造好的一大批飛梭織布機全都做大清理完畢時,那靠山這時突然派遣人過來,拿著當初簽訂的契書,要提取他那邊投入的本金,以及收回這間鋪面和織布工坊。

這麽一來,閆家等於大半個身價全數打了水漂不說,連最後這點庫存清理的銀錢都要被對方收刮走。

至於剩下的爛賬,便需得閆家自己另外再拿銀錢做貼補。

“顧念彼此合作一場,我家郎君寬限你等這段時間清理庫存,已然很是道義。”對方還這般言道。

直把閆四郎氣得雙眼漲血,卻又無能為力。

莫說他閆家這會已經落敗,便是在他家最強勢時期,對上靠山這等身份背景的,也是無力反抗。

數日後,遲遲拿不到工錢的織布坊工人們便又集體去平州府衙狀告了閆家。

沒了靠山的閆家,若不想被抓去坐牢服勞役的話,便只能回柏州來變賣家產。然這一變賣,家族裏的其他人便不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