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第2/3頁)
他用力握著手中王璽,忽地笑了起來,蒼白面容浮起幾許薄紅,那雙眼幽深不可直視。
“原來如此……這便是我宿氏歷任國君皆當盛年而亡的緣由麽?”
所以,這就是為何宿氏能以不顯之功得封諸侯的原因麽?!
玄商境內堪稱稀薄的靈氣,屢屢而至的天災,忽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宿昀想笑,他站在崖上,厚重氅衣被風揚起一角,身形煢煢。
“天元九年,國中大水,越明年,瘟疫橫生,蔓延數十郡縣,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注一);天元十五年,冬落大雪,至夏,凍餒而死者不計數;天元十九年,秋收暴雨,國中農人一年辛勞皆化泡影……”
宿昀一字一句地歷數著這些年他所親歷過的災患,玄商百姓所經受的苦難,原來皆源於眼前,源於軒轅氏的敕封!
這何其不公——
宿昀咳出幾口鮮血,灑落在赤土之上,他擡起手,指天道:“這何其不公!”
“為何我玄商的百姓要受此災殃,為何我宿氏世代要如同祭台六牲一般為大淵天下奉獻!”
宿昀不服,他當然不服。
他做錯了什麽,宿氏做錯了什麽,玄商百姓又做錯了什麽?!
難道玄商的人注定生來就低人一等,活該承受這樣災禍麽?!
謝寒衣看著這一幕,默然不語,他實在不知自己能說什麽。
耳邊只聽得海水拍擊在礁石上的聲音,許久,宿昀終於平靜下來。
他抹去嘴角鮮血,看向姬瑤:“瑤山君既然將此事告知於我,當有所計才是。”
身為玄商國君,宿昀的敏銳的確非常人能及。
他說得不錯,姬瑤的確打算破開眼前這道陣眼。
冰泉之中,她體內入夢花開,身體虛弱到極致,瀕死之際,謝寒衣留下的一縷心火復蘇,將入夢花燃盡,又為她滌清體內雜質。
謝寒衣的伴生心火,絕非尋常靈火。
神智尚未恢復,因體內魔族血脈,她的身體為九幽觴的怨念所控,一路闖進雪山深處,試圖以她為祭品,破開這道陣眼。
如果不是謝寒衣及時趕到,以心火喚醒姬瑤,落入海眼後再想脫身的可能便微乎其微。
不過姬瑤還是決定破開九州禁制的陣眼。
這道禁制的中樞與陣眼並不在同一處,即便破除陣眼,也並不能令其完全崩潰,不過令玄商一隅脫離桎梏。
不過也只有先將陣眼破除,他日才有可能徹底解開軒轅氏在九州河山上鐫刻的禁制。
姬氏與軒轅氏是何關系,有如何交易,姬瑤尚且不知,但她絕不介意先為姬氏尋些麻煩。
姬氏籌謀千年,所圖定不會小,用作操控氣運的王璽顯然是其中關鍵一環。
姬瑤看向宿昀:“你將玄商王璽與我,可破此處陣眼。”
她話音落下,宿昀下意識看向自己手中王璽,這是玄商國君的象征,也唯有以王璽方可操控一國氣運,令宿昀這個不過三境的修士,在玄商境內,有比肩無相甚至不朽大能之力。
他心中已然猜到,一旦陣眼破除,至少玄商這方王璽,會不復存在。
玄商王璽唯有宿氏血脈能掌控,所以千年來,坐上玄商國君之位的,只會是宿氏血脈。放棄這方王璽,便是放棄了宿氏為玄商之主的天命——
見宿昀不語,姬瑤也未曾催促,風揚起鴉青長發,她神情冷然。
謝寒衣帶著幾分憂色的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不知在想什麽。
又過片刻,宿昀向姬瑤張開了手。
“請瑤山君,助我玄商,破此陣眼!”他說著,躬身向姬瑤鄭重一禮,決絕道。
天命又如何?
即便沒了這方王璽,即便無玄商氣運加持,他仍舊還是玄商的王,他依舊能坐穩商君之位!
要依靠一方璽印維持地位的,算什麽王——
如果宿氏後代庸碌無能,那麽為人所取代,不也是應該。
這天下,本就該如此!
王璽自宿昀手中脫離,其上光芒震蕩開來,未等其有積聚力量,姬瑤已經出手。
在她殘存仙力之下,王璽浮在空中,不斷震顫著,下方煞氣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匯聚為數條龍卷,咆哮著撞向赤紅禁制。
大淵帝都,天啟城。
宮闕深處,九州地貌皆現於沙盤之上,除昆侖州外,其上山川河流,城池樓閣與現實別無二致。
時至冬日,大陸盡頭雪山皚皚,九州數地都籠罩在蕭條寒意之中。
仔細端詳,隱隱可見有紅色脈絡浮現在地表,山崖間繚繞著朦朧霧氣,如夢似幻。
便在這一刻,浮在北地雪山上的雲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忽然攪動了起來。
姬瑤的陣理得姬重明親手教導,對姬氏禁制的了解,更甚許多神族,是以她也知如何破此禁制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