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2/3頁)

陳雲起沒有接她的話,而是突兀問道:“修士也有要害嗎?”

玉琢被他問得一怔,還是回道:“自然是有的,不過因為修行功法不同,身上命門也就不同。”

“不過,”她指了指陳雲起眉心和丹田,“這兩處,是修士身上最重要的地方。”

“謝謝。”陳雲起的目光隨著她的手移動,最後道。

說完這句,兩人便都沉默下來,他們似乎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玉琢騎上毛驢,對他揚起一個笑:“我走了。”

陳雲起點頭。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陳雲起,好好活著。”

別做傻事。

玉琢猜到了陳雲起有報仇的心思,但她不知道,陳雲起已經遇到了那個害死吳青陽的兇手。

陳雲起看著毛驢上回頭的少女,擠出了一個有些別扭的笑。他實在很少笑。

無論如何,謝謝她。

至少在她眼裏,他們這些凡人的命不是微塵。

回到家中,姬瑤仍舊坐在檐下竹椅上,未曾有蘇醒的跡象。

陳雲起走入房內,看著那只快裝滿錢的撲滿,良久,將之高高舉起。隨著一聲脆響,銅錢頓時落了一地。

當年為了給陳稚治病,陳雲起賣掉了父母留下的三畝良田,一直到臨死前,陳稚還惦念著這件事。

等她的病好了,贖回那三畝田,再買頭牛,她和阿兄一定會過得越來越好。

陳雲起記得這件事,所以在陳稚離開後,他小心翼翼地攢起每一枚錢,想將那三畝田買回。

如今只差一點,便夠了。

陳雲起蹲身將銅錢裝起,出門時看著姬瑤,將竹椅抱起,放在廳堂中。

至少這樣,她不至受風雨侵擾。

陳雲起帶著所有錢去了杏花裏唯一一家酒肆。

他買了三只燒雞和一壇好酒,去了藥鋪,走進藥鋪時,雙眼通紅的吳郎中正翻著醫書,猶自不肯放棄。

櫃台上堆著兩三百枚銅錢,見陳雲起看過來,吳郎中啞聲道:“裏正送來的,大家湊了錢,說好歹給他買副棺材。”

杏花裏中鄉民,都只是尋常凡人,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麽多了。

陳雲起將燒雞和酒放在了桌上。

吳郎中忽地笑了:“你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

他向來是一文錢不肯多花的。

陳雲起沒說話,沉默地打開一只燒雞,狼吞虎咽地咀嚼了起來。

在鄉野間,燒雞算得上最難得的美食,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上,吳青陽平時最饞的也是這樣一只燒雞。

只是如今陳雲起為他買來,他卻已經什麽也吃不下了。

“六嬸的燒雞果然是一絕。”吳郎中見狀也不客氣,抓起另一只燒雞,吃得滿手流油,還不忘揭開酒封,抱著酒壇痛飲一口。

陳雲起不喝酒,這壇酒自然是為吳郎中準備的。

直到將一只燒雞吃得幹幹凈凈,陳雲起才看向吳郎中,開口道:“吳叔,我走了。”

吳郎中已經喝得半醉,他抱著酒壇,應了一聲,沒留意陳雲起從藥櫃中取出了什麽。

鉤吻草是世間至毒,尋常難見,這幾株還是吳郎中之前進山時無意發現的,對吳青陽再三叮囑別亂碰,吳青陽順口將這事告訴過陳雲起。

就算有許多神通,修士也是人,鉤吻對他們應該也有些效用。

陳雲起將剩下的銅錢盡數放在了櫃台上,這些錢,應該足夠買兩口棺木了——如果他還能留下屍首來。

最後,他站在矮榻旁,看著吳青陽心口那道凹陷的掌印,和他記憶中老者的手再次比對。

沒有錯。

陳雲起腰間別著那把砍柴刀,擡步走出藥鋪,神情是異乎尋常的冷靜。

陳雲起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個普通人,所以到頭來,他救不了自己的妹妹,也救不了吳青陽。

但現在,他至少還有一件事能做。

陳雲起當然怕死,這世上有幾人能做到不畏懼死亡?

好在他已經沒有牽掛了。

他沒有父母,沒有妹妹,現在,連唯一的朋友也將沒有了。

小小的杏花裏為什麽突然湧入了這麽多了不得的大人物,在這些大人物面前,他們什麽也不是。

可陳雲起不明白他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連活下去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依照市井流傳的故事,這種時候該有個遊俠出現,懲惡揚善。

但故事終歸只是故事,除了吳郎中和陳雲起,沒人會在意吳青陽的生死。

陳雲起想,沒錯,他的確是只是個卑賤低微,不值一提的庶民,但匹夫尚有一怒。

陳雲起還有一把刀,一把原本用來砍柴的刀。

日頭偏斜,午後的陽光越發刺目,空蕩的陳家小院內,少女睫羽顫動,終於睜開了雙目。

沉睡時發生的種種自眼前閃過,姬瑤張開手,那枝碧玉桃花落入了她掌心。

她眼中現出一點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