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2/3頁)

她嚼著蘋果,在餐廳裏找到了白榆。

餐廳裏掛了幾個假窗做裝飾,窗外是春日花園的全息影像。嫩綠的藤蔓植物纏繞在窗框上,與窗外的景色融合為一體,一看眼去甚至能以假亂真。

白榆就坐在窗邊讀書。她已經吃完早餐,一旁管家打扮的阿爾弗正在往她空了一半的杯子裏添茶——他們倆明明只認識了幾天,卻在這幾天裏迅速摸準了和對方往來的規則,並且適應了自己的角色。阿爾弗能做到這點不奇怪,他本來就是服務於皇室的管家,職業水準過硬,無論是處理日常瑣事還是察言觀色,他都手到擒來。但白榆的適應能力就有些令人驚訝了。

她端坐著喝茶的姿勢優雅又一絲不苟,和艾麗在電視裏見到的那些貴族幾乎沒有兩樣,低垂的睫毛在光潔的象牙白肌膚上投下淺淺的暗影,略顯冷淡,又有種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艾麗的腳步微頓,隨後又大大咧咧地在白榆對面坐下。

“早。”白榆懶懶散散地打招呼。她一開口,那種高不可攀的形象就垮了一半。長途旅行的疲憊不僅影響著艾麗,也影響著她。她的狀態甚至比艾麗更加萎靡。

“早,小榆。”艾麗打開電子菜單點好食物,問她,“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麽啊,怎麽累成這樣?”

“在惡補文化知識。”白榆把書的封皮展示給艾麗看,是艾麗瞄上幾眼就會產生困意的那種歷史書,“這幾天我把阿爾弗列出來的重點書單看了一些。”這麽多書她當然不可能一點點看過去,基本都是讀些阿爾弗挑出來的選段,剩下的就是跟著他學常識和禮儀。阿爾弗是個好老師,他教東西都從實用主義出發,確保白榆當下就能用上。

“謝謝您的稱贊。”阿爾弗笑著,“我很高興能有教導您的這一天。”

艾麗不解:“這麽著急幹什麽,回帝都之後,不有的是時間?”

“阿爾弗不可能跟著我回家。他有自己的事要做。”何況他是皇室的管家,不是公爵家的仆人。

“怎麽這樣?”艾麗咋舌,短短幾天的接觸,她對阿爾弗這個智慧又處處體貼的管家也充滿好感,很快她就想到自己,指著自己的鼻尖問道,“那我呢,我怎麽辦?”

白榆微微閉上眼,後背往椅子裏壓了壓,用溫熱的掌心抵了抵自己的眉心:“你和阿爾弗一起走。”

艾麗有些驚訝,隨後皺眉:“為什麽,你要一個人回伊爾洛家去嗎?”

“那地方理論上是我家,又不是龍潭虎穴。”白榆說。

“可是你在那個‘家’裏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

幾天下來,艾麗也有些意識到白榆的處境。

畢竟她的親生父親已經不在了,伊爾洛家剩下的人,只能說和她有血緣關系,卻沒有任何感情基礎。之前護崽的公主把她捂得很嚴實,伊爾洛公爵家的人第一次收到她的資料,還是她已經生死不明的時候……

伊爾洛家不一定是個好去處。但還是那句話,人的處境好壞都是比出來的,伊爾洛家再怎樣,也比專殺親戚的皇帝靠譜吧?

“別光想著我,想想你自己吧。”白榆道,“你還得去上學。”

艾麗癡呆狀:“什麽上學?”

“你十六,我十五。”白榆坦然地說,“我們都還在接受義務教育的年齡段,必須去上學。你有沒有感興趣的專業?”

帝國年輕人的職業規劃開始的很早,他們在高中的課程選擇就會受其影響。

現在艾麗顧不上擔心白榆了。她該擔心擔心自己。她長到十六歲還不知道上學到底是怎麽回事。

艾麗其實很聰明,做事總是井井有條,對各類東西上手也快。她們開維修站攢錢,目的很樸素也很簡單,想要離開G星。白榆是為了和平安寧的生活,而艾麗則立志要去更廣闊的世界看一看。但當廣闊的世界向她敞開的時候,她反倒像個無頭蒼蠅那樣愣住了。

“迷茫和困惑是正常的。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會經歷類似的情緒。”阿爾弗的語氣有種令人鎮定下來的力量,他倒了杯熱茶,輕輕推到艾麗面前,“不用擔心,我們可以慢慢來。在你徹底適應之前,我很樂意做你在帝都的引導者和監護人。”

像艾麗這般茫然無措,其實是非常符合她們這個年齡段的表現。

反倒是白榆,面對從天而降的顯貴身份、早已死去的父母、專殺親戚的舅舅、摸不準脾性的其他家人,她卻選擇在書籍中悶頭苦讀,主動向阿爾弗請教禮儀和帝都的風土人情。不像是在等著回家,更像是在積極準備去打一場硬仗。

……這可是利維娜殿下和亞欣先生的孩子。

她應該被寵愛著長大,理應天真無邪、無憂無慮。

阿爾弗閉眼,那些往事如煙塵般襲來。那段愛情的起始有多美好,最後就有多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