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二日要坐火車回家,不知道是興奮激動還是什麽情緒交織,蘇茵罕見地失眠了,直到後半夜才睡著,一大早打著哈欠起床收拾,準備出發去火車站。
吳嬸給兩人包裏塞了不少吃的:“煮了幾個雞蛋,做了十張餅子,你們路上拿著吃。”
錢靜芳也將買的糕點裝進油紙袋子裏給兒子拿著:“路上注意安全,火車上人多嘴雜,護好茵茵,凡事提高警惕啊。”
顧承安點頭應下:“放心,媽。”
“還有,雖說茵茵家裏沒人,你對人姨奶奶就當親奶奶看,在她娘家人面前好好表現。”話是這麽說,錢靜芳其實知道兒子的本事,他要是歡喜了,能嘴甜得哄得任何人高興。
蘇茵再次來到京市火車站,看著由北向南的火車駛進站台,上面寫著J省到H省,京市和蘇茵老家都是途中經過的站點。
顧承安手裏拎著兩個行李袋,走在前方仿佛披荊斬棘,在外頭不能拉手,得注意男女大防,便讓蘇茵拽著自己的軍大衣,為她開路。
三天兩夜的火車,這回因為買票買得太晚,火車班次也少,只買到硬座票。
顧承安讓蘇茵坐到靠窗位置,自己將行李放好,又去接了一軍用水壺的熱水,坐到她身邊。
當綠皮火車再次搖晃起來,伴著哐當哐當的熟悉聲響,蘇茵看著窗外白雪未消,仍然銀裝素裹的世界,想起一年半以前也是坐著這趟火車來到京市。
一個人來的,如今卻帶了一個人回去。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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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茵姨奶奶姓何,單字梅。
老太太今年六十八,身子骨倒挺硬朗,下地搞活都有勁兒,只隊裏照顧她,把她家裏列為五保戶,每年有補貼救濟糧。
五保戶判定一般都是家中沒有勞動力,只剩孤寡老人的,沒有能力幹活掙工分,由大隊集體勞動種糧養著。
老太太也不是白吃白拿的,因為手藝好,針線活出眾,經常幫隊裏人做衣裳,也算彌補工分。
就是現在年紀大了,眼神越發不好使。
“小月,你茵茵姐和她男人要到了,飯煮上沒?”
“煮上了。”小月探出頭來,今兒要見表姐和表姐夫,奶奶說了不能給表姐丟臉,得給她撐起娘家人的臉面,兩人都拿出了過年才穿的新衣裳。
不僅是衣裳,家裏今兒還煮得粗糧混細糧,一把玉米面兩把高粱面,味道好極了,比粗糧好吃不少。
玉米面軟和,不剌嗓子,小月聞著香噴噴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一星期前,蘇茵去郵局往大隊辦公室那台搖把子電話打去,托人通知了姨奶奶,告訴了她自己要帶結婚對象回來的消息。
姨奶奶這就準備上了。
姨奶奶家的煙囪冒著滾滾青煙,綿綿不絕飄蕩四散,白茫茫的煙氣順著風飄遠,飄到田間地頭,隊裏組織了一群勞力正忙著挖水渠,為開春後種地做準備。
蘇茵三叔蘇建設和三嬸馮春秀也在其中。
兩人一向是愛偷奸耍滑,磨洋工的,可自打上回顧承安托齊方明查出他們偷盜大隊的磷肥拿去黑市賣錢,將這事兒揭發給大隊,兩人便遭了罪。
被拉去批.鬥一番,又變賣了家裏為數不多的大件——縫紉機,賠給大隊。
那縫紉機還是當初從蘇茵爺爺手裏坑來的。
就這麽著,兩人在隊裏很是夾著尾巴做人了一年多,加上懲罰還沒完,後面三年,二人被分配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工分還只折算一半。
別人幹好活算十個工分,他們最多算五個,當然了,這兩口子根本沒那個本事,一天能幹七個工分的活就算燒高香了,再一折算就到手三個工分,因此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以前還能粗糧細糧摻著吃,現在粗糧都不夠吃了,細糧更是一點兒沒有。
日子越是難過,這人哪就越是怨恨。
這不,聽著旁邊幹活的隊裏人提起去京市的侄女,蘇建設便氣不打一處來。
“蘇建設,要不還是說你哥那脈有本事呢,你哥好歹是當兵死了的,也算光榮,你侄女人家去京市了,我那天聽小月說,蘇茵那丫頭居然考上B大了,哎喲喂,這也太爭氣了!”
高考能考上大學已經讓隊裏人覺得是光宗耀祖的事,更別提考上的還是B大!
那可是B大,全國最有名的大學。
和平縣山崗公社三聯大隊念書的人不多,尤其是上了些年紀的,更是沒幾人識字,可就是這樣,B大的名聲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蘇茵那丫頭是本事,這是光宗耀祖的事兒!要是我家出了個B大的大學生,我高低得放兩串鞭炮去。”
“蘇建設,蘇茵去了京市跟你聯系沒啊?她爸可不在了,就你這個三叔,你以後是不是能跟著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