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只罰俸祿(第2/3頁)

將本能湧出的不悅壓下去,張湯很快意識到,韓盈已經有了動搖,開始思索他的建議,只是還不太敢拿定主意,所以才有這麽冒犯的詢問。

有利自己的情況,讓心中那點不悅徹底消失,張湯認真想了想,問道:

“我記得,韓尚院對如今的幣制也有幾分看法?”

從漢初到漢武帝徹底定下五銖錢開始這段時間裏,整個西漢都在被錢幣這個問題困擾,其中以中下層影響最重,當年韓盈在做假縣令的時候就被這件事情逼得發瘋,現在聽到它還是會頭疼。

即便不提日常生活所需,僅僅是在醫藥上,混雜的貨幣便使得藥物兌換起來極為困難,其中有著大量的空子可以鉆,韓盈三番五次地跟桑弘羊提議貨幣改革,也向陛下說過,皇帝倒是不打算再用重量差割百姓韭菜,但他現在刀不夠鋒利,如何把諸侯手中的鑄幣權收歸中央,再統一地方到處都控制不住的私幣熔鑄?

所以前兩年推行的五銖錢,哪怕形制上已經很貼切正常歷史中的‘五銖錢’,但還是因為熔鑄過多,百姓看著錢好,藏起來不花等諸多原因,導致劣幣驅逐良幣而失敗。

“清楚。”

忍住張湯提及新貨幣推行帶來的火氣,韓盈苦笑道:“我還薦了些匠人與桑侍中,聽說制了些水利機械,鑄幣速度比過往快了不少。”

“此事我也有所耳聞,桑侍中說,這可幫了他大忙。”

貨幣改制推行這種全國性的國家政策,肯定不只是桑弘羊一個人做的,而是多個部門的配合,律法這邊肯定也得跟上,所以參與此事的張湯與他交流時,就聽桑弘羊說過韓盈提議送匠人的事情,不然,他也不會挑改幣制來說。

背地裏把桑弘羊誇過,張湯開口道:

“天子下令民間要用新銖錢後,我也跟著新設了律法,嚴禁民間私鑄,並收回舊幣,而大司農那邊也不用舊錢收稅,而是要新幣,為了盡快推廣,還將口賦減免到了百錢,可效果……”

全變成了底下人撈錢的大好手段!

而這裏面最大的問題,便是他這個該狠抓私鑄的延尉署沒有做好。

回想起之前的亂象,張湯不由得嘆了口氣:

“最後便只能作廢,復歸原狀,可惜,若是延尉署能再……哪裏會如此啊!”

“此事怪不得延尉。”

從基層起來,韓盈更清楚此事問題到底在哪裏,她搖頭:

“幣改之事,應百官一齊用力,尤其是地方縣官,郡守,他們不出手,只靠延尉署驅使獄掾獄吏,如何管得住?”

私鑄貨幣需要的實力並不低,其利潤又足夠豐富,敢做這個的,基本上就是地方豪族,有實力的遊俠,以及官吏的黑手套,獄掾根本沒辦法和他們鬥,必須丞相和禦史大夫出面抓郡守,郡守再去抓地方縣官,說起來,禦史大夫被換也和此事有幾分關系來著。

“唉,不提這些了。”

張湯不想在這場失利上多談,他將話題重新引了回來:

“於你之問,我覺得此事已經能有所應答,就算是出了岔子,再復原舊俗便是,可若是依據舊俗——韓尚院,男女尋私,最次也是要奪官爵,耐為鬼薪白粲的啊!”

鬼薪白粲,主要指男犯上山砍柴,女犯擇米做飯的供宗廟祭祀刑法,它比城旦舂較輕,但整體上依舊沒好到哪裏去。

其實,幣改之事並不能代替在女官身上,張湯也並沒有斬釘截鐵地回答韓盈,但這件事的確給予了本就有了打算的韓盈一些暗示——大不了,恢復原狀就是了嘛!

但事情不會那麽輕松,它究竟要付出一些代價的,只是相較於舊俗付出的代價,不罰倘若能夠成功,那能擴寬更多的空間,而前者即便是成功了,也是在縮小空間。

如此,自然要選不罰,只不過……也不能真的一丁點都不罰。

韓盈面容少有地放松下來,她認真想了想,道:

“張延尉說得有理,只是想讓朝臣應下無罪,我覺著頗為不易,尤其是此事也的確不應提倡,不如退一步,無論男女私情還是龍陽之好,皆如陛下所判我與大將軍之事這般,如何?”

別管私底下如何,明面上官吏也是講忠孝禮智信的,這些秩序,或者說底線,能讓大家能夠坐下來,在桌上正常吃飯,可若是把桌子掀了,底線打破,那大家可不是要在地下撿著吃飯,而是只能和獸一樣,毫無底線的互相爭搶攻伐了。

就像是春秋時,大家還講禮,各國征伐也按照周禮來,那烈度還不算大,但由於曹劌這種不講規則的人越來越多,那大家就只能都不講規矩,於是戰國時期的戰爭越發沒有下限,直至成為絞肉機,司馬懿違背洛水之盟,於是君臣之間便再沒有了信任,八王之亂,司馬家族互相殘殺,晉惠帝被人隨意擺布,朝臣盡皆無動於衷,更不要說南北朝時期的隨意篡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