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政論賦文

就像韓盈每日在未央宮中的尚院署忙碌一樣,管理那麽大醫院的韓羽每日不僅有著大量的事務,她的活動範圍也不與身份只是庶民的顧遲有所交集,不出意外,顧遲其實很難接觸到對方。

巧的是,顧琬之前冒著風險求過對方,而母親和自己能及時就醫,也和她吩咐過有關系,借著感謝的理由,顧遲和顧琬方才見到韓院長,並獻上了所寫的文章。

只不過,送完後的顧遲不僅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更加擔憂了。

其因一是他自身也有缺陷,身家地位都不適配韓尚院,這麽做,看起來吃相太難看,而且寫這篇文章的目的,過程都有些非君子所為。

目的不用多說,《婿行》內的行動經驗,大都不來源於顧遲,畢竟他常年被關在家中院落裏,很少與外人打交道,在與姑婆相處上,還沒有接受過為媳教育的顧琬強,更不要說幼兒,顧家這麽多年,家裏連個新生兒都沒有,上哪兒有照顧的經驗?

所以這篇文章,顧遲其實取材自小妹,母親,以及在孕產科打下手,邊聽女醫講新生兒的看護,邊找時間和那些婦人聊天,最後根據這些旁人的經驗,再從男性身體與生理的不同上,略微調整做法寫出來的,而寫完後,還經過了反復的刪改,潤色,在顧琬和母親審閱過後,才送到韓羽面前。

從自家人身上取材沒什麽,可顧遲在孕產科的經歷,是怎麽都瞞不了的。

而一個男人與這麽多婦人廝混在一起,名聲必然好不了多少,就算不覺得他與那些婦人有染,也會覺著他不像個男人。

這肯定會影響韓院長和韓尚院對他的看法,顧遲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經知道了此事,總之,韓院長在看過文章後,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喜悅,反而多了幾分疏離,也沒有說到底會不會送給韓尚院看,令人更加忐忑了。

她是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又覺得自己目的性太強了嗎?

可如今家裏出多進少,尤其是父親不能做事,還要耽誤一個仆人照看他,再加上以往從未遇到的苛捐雜稅,余錢根本撐不了幾年,等這些也耗盡後,顧家就會成為會真的庶民,那——

他哪裏有含蓄的底氣啊。

可惜韓尚院不養門客,能讓他侍奉女主,不說做幕僚,只做個能寫些文章歌賦的文士,哪怕一個月只給他四五百錢,有尚院家士身份的庇佑,家裏也不至於越過越差,小妹未來的機會也會更多一些,而他,也不會做這麽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舉動。

唉。心中憂慮,顧遲就連抄寫醫文的速度也慢了起來,筆尖懸停在竹簡上方,怎麽都落不下去,直至毛間末端開始出現墨滴並滴落在簡片上,他才猛然驚醒,懊悔地放下毛筆,拿起來刮刀削這處墨滴。

還好汙損不多,不然這條簡片再削也救不回來,必須解開繩子把這部分拆下來,那浪費的工夫就太多了,恐怕今日該抄寫的內容就抄不完,八字還沒一撇就這麽懈怠,哪裏能行?

顧遲壓下心底的焦慮,認真地將汙跡削除,剛放下刮刀,拿起來筆,有一個十一三歲的圓臉學徒便走了過來,她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問道:

“顧遲在嗎?”

“在。”

顧遲立即扭身:“有事情找我?”

抄書的屋內還有其他人,見狀,小學徒並沒有說是什麽事情,而是點了點頭,應道:

“對,有事情,你跟我來。”

“好。”

顧遲應了聲,將毛筆和竹簡放下,快步走出了屋內。

寒風凜冽,根本不會有人在外停留,屋外見不到半個人影,帶著顧遲走了一小段距離,不等顧遲發問,小學徒便主動說道:

“是韓院長要見你,莫要緊張,我看她心情不錯,應該不是什麽壞事。”

雖是這麽說,可去見韓院長的顧遲還是有些焦慮,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腳,臨到門前,深呼吸了好幾次,都不敢推門進去,還是小學徒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把將門推開,又推了他一把,讓顧遲踉蹌地進了屋,尷尬局促的恨不得挖個坑,鉆進去才好。

說起來也奇怪,韓羽之前看顧遲總有些不順眼,此刻見他略微狼狽,又突然覺得還可以了。

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之前那姿態,讓她感覺和三四十歲,眼裏只有算計,還要說得冠冕堂皇的老男人一樣,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學的,讓人反感,厭惡。

嗯,以顧遲這一十年來匱乏的人生來說,他能模仿的人數量有限,是誰顯而易見,只能說,顧遲還是太年輕,沒多少閱歷,差點自己坑死自己。

將茶杯放下,韓羽道:“過來坐,我有件事要吩咐你。”

顧遲從善如流地跪坐在韓羽面前:“您說。”

“按照舊習慣,京醫院接下來兩年會從城外鄉村中選拔女子培養鄉間醫師,順帶種些一年生的藥材以做儲備,只是長安情況復雜,此事不能輕為,還需要先看看百姓所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