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你越界了

對此論已經信了幾分的太尉唏噓不已,他嘆息道:

“自古以來,煮鹽便是暴利,蓋因人不可無鹽而食,缺之無力,重則慘死,昔日只當做是尋常之事,未曾想竟能頃刻間致人死亡,這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

“昔日淳於意來時,曾留下過一份脈診,其中有病人高燒至頭痛難忍,細探查之,不過是因洗發未幹便入睡,方才熱氣逆行,高燒不退。”

大鴻臚捋了捋自己半尺長的美髯須:“病症多起於微末,難以探查,終歸是人體孱弱之故啊。”

“如此來說,韓尚院所提的‘水中毒’,本意其實是指人因汗流出大量鹽後,再多喝水,便將身體所剩不多的鹽再次稀釋,以至於人因缺鹽而喪命,水本身是沒有什麽毒性的。”

若有所思的太仆這才開口,只是他並未完全被這套理論說服,而是繼續問道:

“只是這水不過是進入腸胃,並未流經全身,如何將全身的鹽都稀釋呢?”

韓盈沒有想到,自己講出原理後,這些朝臣沒有任何質疑,直接接受了水稀釋鹽的觀點,甚至還能主動為她論證,實在是出乎意料,所以他們討論的時候,忍不住去想為什麽會這樣,思來想去,最後也只能歸於《醫言》,畢竟此時能無償向外分享各種醫學‘常識’的,也就只有她一個。

能夠救命的知識,在哪兒都會受歡迎,尤其是韓盈和女醫,已經用大量的事例證實她們的結論正確有用,那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認知便已經開始固定,和她有沒有敵意另論,在醫學方面卻是十分的信任於她,所以在出現信的理論時,才會接受的如此之快。

至於太仆的疑問,反倒在韓盈的意料之中,畢竟她們的理論,都是在現有階段下通過現狀觀察得來的結論,本身就帶有探究和質疑的屬性,剛才她就是少說了這麽一部分內容,有人疑惑才正常。

“是血。”這點韓盈早就想過,此刻回答的極為自然:

“此點尚未完全明確,只是大約發現人飲食至腸胃,多是被胃液消化成糊狀,而腸道中又有大量細密血管,其中所需營養,應是由某種暫未理解的方式,被吸收至血液中,大量飲水,稀釋的應該就是它,而血液味鹹,說明本就含有鹽分,這一稀釋——”

韓盈沒有說完,不過太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樣的說法的確能對的上,他想了想,又問道:

“此等奧秘,韓尚院是如何得知驗證的?”

當太仆問出這句話之後,朝臣的目光不由得移到了他身上,探究和懷疑就差直接掛臉上了。

怎麽得知?看韓盈手下女醫那栩栩如生的五臟六腑圖不就知道了!這種血腥事拿在大殿上說,你到底是多恨她啊?

和韓盈沒什麽利益往來,反而是因為行商經常帶來些來自山陽郡各種醫學知識,對她頗有好感,也知曉這些東西怎麽得來的大鴻臚忍不住微微搖頭。

怪哉,這韓盈什麽時候得罪太仆了?

嗯,似乎那韓盈的弟子魏裳正在他手下任職,最近幾年做了不少大動靜,難道是因為這才記恨上了她?

可這也有些說不通啊,各藩王、郡乃至夷人可都喜歡往魏裳那跑,連帶著他消息也極為靈通,幾年下來,從未聽說過太仆和魏裳之間有什麽矛盾,甚至就選是有,也不會表現出來,畢竟那魏裳身後可是衛侯,這……

大鴻臚怎麽想,都想不通他為什麽會這麽問,旁的朝臣也是各有各的疑問,甚至連太仆身後的太丞眼中都帶著幾分不解,有種覺著老大瘋了的即視感。

“總結病症,以六畜之軀推之,再以死屍核驗,三者循環,互相論證,方才得此論。”

韓盈也有些不解太仆為何這麽詢問,但不管怎麽說,當著一眾朝臣、皇帝的面說過於血腥的內容,就算是今日過得去,日後被厭棄了,那就是一個大不敬之罪,反正有需要得罪人,何必和太仆繼續揪扯?

她輕飄飄的斜視了聞人甫一眼:

“人身如宇宙,其奧妙無窮,我手下女醫在世人所允的範圍下,費盡心力,方才專研出這幾點推論,而今有人如此隨意就能定論生死,當真是愚昧無知!”

覺著事態隱約有些失控,但還有人站在自己這邊的聞人甫站了起來,正向高聲斥責,可才剛說了一個“你”字,便皇帝打斷。

“好了!”

劉徹終於從韓盈連同手下女醫不會什麽巫術、長生夢想再次破滅的悲傷中出來,他煩躁的看了眼這越級彈劾,理由也蠢的令人發笑的聞人甫,對著延尉問道:

“術業有專攻這話說的不錯,張湯,你延尉府中可有人能確定死者因何而亡?”

要是能確定,哪還有今日這場鬧劇!

“回陛下,臣府中雖有仵作能驗屍,但想要得到有用消息的條件也極為苛刻,環境、時間、死者身上殘留之物品盡皆缺一不可,而那死者已經被換了壽衣,挪放在棺槨之中,距離死期更是不短,想要查驗出點什麽,絕非半日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