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活人眼珠

有曹操這位千古第一醫鬧的歷史傳奇在,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韓盈也就傷感了幾秒,便將注意力放在了對方是淳於意的徒弟的身份上。

一良好的身份能拉高不少損失的印象分,至少韓盈對蔡彭的感覺就好了不少——老師能打破常規廣收醫徒,弟子專研醫術求學心切,略微有點冒失,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這麽想著,韓盈繼續道:“這麽算來,我還得稱呼你為前輩呢。”

“這哪裏敢當。”蔡彭搖了搖頭,余光瞥見孫女壓根兒沒跟過來,而是蹲在藥房門口看女醫熬藥。

他有些頭疼,卻也明白小孩子對大人說事情肯定不會有興趣,想著她安靜的在那兒待著,應該也不會出事兒,反而是跟過來,嘴上沒什麽遮攔,很容易說些不該說的,倒不如不喊她,打定主意後,蔡彭也:

“說起來,不知韓醫的師承……”

“我沒什麽師承。”

隨著在漢代生活夠久,韓盈已經能夠編出更加合理的,解釋自己醫術來源的理由:

“我阿父當年隨軍時,學了些粗淺的醫術,我跟著他學了不少,父親走的早,家裏日子不太好過,我靠行醫為生,待生計有所改善後,便多加研究,後來遇上老師,得以通讀《素問》和《靈樞》,後來在廣行醫以提升醫術,收學徒,讓學徒行醫後將經驗總結反饋於我,如此循環往復,醫術自然有所成就。”

漢代的正規士兵的日子過的很不錯,軍營中甚至有職業培訓,會有人專門教導他們識字,木工,打鐵,而醫術做為‘匠’的一種,自然也會有人教導。

當然,這是在駐軍守備的時候,戰時完全沒有這樣的待遇,韓盈不知道便宜爹有沒有駐過軍,但說是同行老兵教的也行啊,反正是‘粗淺’的醫術,赤腳醫生沒有出現之前,國內還有不少靠一門偏方吃飯的遊醫呢。

這點,蔡彭也沒有懷疑,畢竟在鄉間門行醫的門檻幾乎等同於沒有,而軍中教導的醫術,取自《素問》和《靈樞》,理論正統的同時,又是拿著軍中人士試驗出來的有效藥方,靠它在鄉間門混口飯吃完全沒有問題。

至於全靠自己摸索,醫術說白了,就是靠經驗累積,有了理論方向,試肯定能得出如何治療的辦法,而整個宛安縣,已經密集到一個村能有兩個村醫,這代表整個縣城上萬戶的人口幾乎都被診治過——這是多麽可怕的行醫經驗數量?

在這個數量的支持下,豬都能成為名醫!

更不要說,如今的醫學還是處於起步階段,它並沒有那麽多可以學的東西,像他老師,學醫兩年就可以給他人看診,三年就可以獨立行醫,而資質愚鈍的蔡彭,也不過是用了五年,那些花了十年乃至更久時間門還在做學徒的,除了品行,經驗不夠,大多數是成了老師手中的奴隸。

不過這種比老師更加激進的收徒方式,還是有些顛覆蔡彭的認知。

“原來是這樣。”

蔡彭點著頭,在他看來,韓盈還是有克制傳授醫學範圍的,不然她不必讓一個村只有兩個女醫,她完全可以教導的更多,只是,打破行業禁忌,顛覆現有利益格局的行為,必然會引發他人的口誅筆伐,當年老師廣收門徒的時候,同樣是得罪了不少人,她這麽做,無非是本地原先沒有醫者,現在名聲傳播開,豈不是要引來不少同行攻訐?

稍稍思索後,蔡彭隱晦的表達了自己的所想。

“我想過這個。”韓盈沒想到蔡彭還會提醒這件事,她笑了笑,說道:

“依我愚見,正所謂人命之貴,重於千金。醫者分離於巫覡,本是以活人為心,以救死扶傷為己任,講但願世間門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

除非天生的惡人,以及那些以踐踏他人為快樂的變態,大多數人都會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哪怕已經被生活磨礪的麻木,可就像韓盈,即便是被病人傷過心,在西醫的宣誓誓詞,還是會有所觸動一樣,來源於後世的中醫醫德,在如今醫生間門相互攻訐、醫療閉塞的環境下,仍舊有極大的殺傷力。

聽到這幾句話的蔡彭,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的能夠看到白煙,只是他還未等他開口,韓盈便話鋒一轉,道:

“不過嘛,這種事情就像是儒家所推崇天下為公的大同世界一樣,和空中樓閣沒什麽兩樣,畢竟你我都清楚,生、老、死如春夏秋冬,不以人力而轉移,就算是病,以如今醫者來說,能做的也不過是極少部分,終究是難以實現,而醫者也是人,也是要吃飯穿衣的,都是俗人,又怎麽不會有百般的欲望呢?”

說到這裏,韓盈拿起來茶杯,呷了口茶潤潤喉嚨,又繼續說道:

“我是俗人,也需要吃喝拉撒,可我不屑於如巫覡那般的醫者,靠拿捏他人性命謀財,這世間門向來是無醫少藥,那有藥,有好醫,又怎麽會無財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