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先忍後殺

韓盈有些驚訝的看著徐田曹。

這和她過往接收到的態度不一樣,徐田曹明明極為反感巫覡,怎麽會主動參加沃河覡師的時祭?

韓盈迅速想到了一個可能,她看著神色自然的徐田曹,開口說道:

“神師有邀請我,不過我拒絕了。”

這回答讓徐田曹不由得擰緊了眉頭,他擡頭看了看天,估算了一下時間,把想要解釋的話咽了下去,直接說道:

“拒絕了沒用,縣令讓你去,過來,我帶著你,先去河伯祠,路上我會跟你解釋。”

縣令發話,韓盈不能拒絕,她和韓羽說了一聲,跟著徐田曹趕去河伯祠。

不過,徐田曹雖說是路上解釋,卻一直在駕馬狂奔,趕得特別急,風呼嘯的往嘴巴裏灌,根本說不了話。

兩個人沒辦法交流,徐田曹只能大聲囑咐:

“你到了那裏別鬧脾氣!等回來我和你說清楚怎麽回事!”

被風吹的厲害的韓盈扯著嗓子回答:“知道了!”

臨近中午,他們終於趕到了河伯祠。

三天前還門可雀羅的河伯祠,此刻到處都是人,無數身穿著土褐色布衣的百姓擠在門口,爭先恐後的想要進入河伯祠跪拜。

更遠處的空地上,搭建了一個高台,紅布掛在杆上飄揚,有四五個人戴著誇張的面具,踩著類似於高蹺類的東西,穿著像鬼怪般的衣物,或唱或跳,高台旁邊,還有人拿著樂器在吹奏。

而圍繞著高台,數不清的百姓跪拜在外圍,發出無意義的高呼和吼叫。

太多人了,哪怕是縣城的市集都沒有這麽多人。

聚集這麽多人,明明是一股很熱鬧的景象,可韓盈的關注點,卻完全不一樣。

她看到爭先恐後想要進入河伯祠的百姓,要從自己腰間掏出幾十枚銅錢送給守在門口的巫覡。

圍繞在高台周圍的百姓,時不時就要把錢往高台周圍扔。

甚至還有很多人聚集在水塘前,將自己的錢全扔進去,由此換來一瓢帶著泥土的河水。

明白和親眼看到是永遠兩回事。

看著這些衣衫破舊,手上全是裂紋,粗糙的和樹皮一樣的農夫們,把自己拼盡全力,從牙縫裏省出來的那幾十上百錢,就這麽滿懷希望的交給神明,實際上卻不過是肥了騙子的腰包,韓盈不由得升起了滿腔的怒火。

好一個沃河覡師!

徐田曹敏銳察覺到了韓盈的憤怒,他伸手摁住了韓盈的肩膀,警告道:

“月女,聽話,別鬧事。”

“我知道。”

韓盈咬著牙,她握住徐田曹的手,任由這位兄長將自己帶往河伯祠後院。

只靠神權,做不到欺壓百姓,所以,會有多少人呢?

韓盈跟著徐田曹走到了宴場。

烤肉的香氣撲鼻而來,宴請客人的矮桌一眼望不到頭,不少她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在大快朵頤,時不時有人向他們兩個人問好。

韓盈跟著徐田曹一路向前,直至走到了最核心的那群人。

在室內最高等的宴席上,有韓盈熟悉的衛倉曹、周戶曹,不熟悉,但是屬於高官縣二把手縣尉,本應該是縣令親信的主薄,以及掌握實權的時曹、水曹、將作掾,獄掾,市掾……全都在。

他們看到了過來的徐田曹和韓盈,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極為熱情的招呼道:

“今天怎麽來這麽晚?”

“老徐,遲太多了,必須要自罰三杯!”

“好好好,我自罰,自罰!酒呢?”

徐田曹掛著笑臉,笑聲爽朗而熱烈,他上前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而他身後的韓盈,眼神越發的幽暗。

這樣的真相一點也不令人意外,只是看到的刹那,還是讓人如墜冰窟。

怪不得徐田曹如此厭惡巫覡,怪不得他不得不帶著自己前來,怪不得師父也要讓自己過來示弱,面對上下全爛透了的宛安縣官場,他們的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

勸酒中,趙時曹注意到了韓盈,他舉著酒杯,笑問道:

“這不是月女嘛,怎麽還掛著臉呢?”

正在飲酒的徐田曹有些擔憂,他下意識的想把韓盈往自己身後推,可韓盈卻直接上前,生氣的說道:

“我就是生氣,沃河覡師前天還搶我東西來著,今天就讓我來,我來幹嘛?找氣受嗎?!”

在這群人精面前,韓盈不可能完美的掩蓋自己的情緒,倒不如不掩藏,換個理由說出來,反而顯得更真實。

“你這孩子!”

徐田曹狀作生氣拍了一下韓盈的肩膀:

“說這些幹什麽!”

韓盈撇了撇嘴,仿佛對徐田曹也很不滿。

看這兩人的模樣,趙時曹哈哈大笑起來,他連忙攔著徐田曹,好像親切長輩那般護著韓盈,為她說話:

“你怪她作甚!這分明是神師做事不好,哪有欺負個孩子的?月女,你放心,你這些叔叔們,絕對讓他過來給你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