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玉書
夏季暑氣大, 中洲城內不少人都因築墻搭瓦昏倒在現場。
麥子便吩咐兵衛在各街各巷,熬制了大鍋解暑氣的藥湯,用以救治暑症患者。
這時, 從酈縣逃來的百姓大量擁堵在中洲城外, 一個個面黃肌瘦,身上掛著單薄的布料, 風一吹就將身體貼得緊緊的, 是真正的皮包骨,人形口袋。
靠近中洲大河的地方, 流民已經聚集成了堆, 個個眼裏冒著兇光。
中洲城的百姓自發的形成了隊伍,一個個拿著家夥把守在中洲河邊,圍成了一長圈。
健壯的百姓持棍帶棒,臟瘦的難民手無寸鐵, 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即使如此,還是有一堆接著一堆的難民餓瘋了眼, 集結在一處, 沖擊著這條不可能突破的防線。
阿亞朵從身後站了出來, 對著麥子說道:“陛下, 臣帶人去將這些人趕走。”
麥子伸手攔住了將要離去的阿亞朵, 看著這堆龐大的難民若有所思道:
“你去跟他們說, 東女願召他們為役, 一日管一餐一水, 前往河西科斯一地,負責畜牧植草。”
封莧聞言, 有些擔憂道:“陛下,微臣認為不可, 若其中混雜了奸細,或是尋滋挑事之人,東女豈不是多了許多禍患。”
封莧看向那群難民,怎麽看也不是一群良家人氏,倒像是山匪窩裏跑出來的。
麥子看向封莧,眼前的女子和當初謹小慎微的封莧已經脫胎換骨,身上也多了一分厲氣。
“將他們召為役,期滿三年方可入東女籍,除此之外,會派司農司的人監視記錄這些人的言行作為,長此下來,自然構不成威脅。”
聽到麥子的話,封莧才放下心來,原來並不是召他們入東女籍。
有了三年的觀察期,就算有禍心的人,也會被司農司的人抓出來。
難民堆中,不少人鐵了心要沖出包圍圈,只為從那條滔滔不絕的大河中舀一口水出來。
人到了絕境,什麽也幹得出來,哪怕是懦弱力薄的婦孺老弱,也沖在了人群的前方。
看樣子,今年的天旱,又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麥子斂下了眼眸。
這樣下去,亂世什麽時候能結束。
一列東女國的官兵圍過去後,原本生難的流民們紛紛平復下來。
東女軍的威名已經響徹四海,這群流民見勢不對,紛紛停住了動作,泄氣地癱軟在地上。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痛苦的神情,嘴唇上的幹皮就像棉田上的飛絮,風一吹就掉落下來,露出裏面幹涸的血痂。
麻木,死亡的氣氛慢慢蔓延至中洲大河的邊緣,一片灰敗色覆蓋在他們的身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一個瘋瘋癲癲的老漢突然從人群中闖出來,一頭紮向了中洲大河的方向,最終被圍守在中洲大河兩邊的百姓用木棍架出來。
兩名大漢兩兩相望,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將人架起來,又趕回了隊伍。
“大人,救救我!奴婢願為大人做牛做馬,只求一口水喝,一口飯吃。”
“大人!這是小女,長得可周正咧,還讀得詩,賣給你,只要一壺水......”
離百姓們最近的難民紛紛跪趴在地上,拼了命地扯住前方人的褲腳雙靴,撲個空後,不住地往地上磕頭。
嗚咽的聲音從難民堆中響起,都是哀嚎,眼淚一滴也掉不下來,幹裂的嗓音如同拉鋸一般,磨在所有百姓的心裏。
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發善心,引狼入室,人面獸心,在這個時代早已經是司空見慣。
封莧嘆了口氣,扯著嘴角道:“除了東女,哪還有百姓的安居之地。”
離中洲最近的酈縣皆如此,天下其他地方豈不是更是慘絕人寰,人間地獄。
現在想想,若非她有幸入陛下門下,長鳴未歸順陛下手中,只怕她現在早已是黃土一抷,倒還不如這些恍若土匪窩裏出來的難民,至少還留存了一條小命。
阿亞朵帶去的官兵已經將召役的事散布下去。
難民堆如同置身熱鍋上的螞蟻,一下來了活氣,圍著官兵們團團轉,不停地點頭,眼裏的渴望幾乎將負責此事的阿亞朵灼燒成洞,官兵的身影也埋沒在難民堆中。
很快,百姓們挑來一擔水,所有難民一擁而上,一下就被阿亞朵帶兵喝止住,最終排列成一隊長龍。
三人作保,簽訂東女的勞役協議,簽好就能領一壺水,再由土機營的衛兵帶走,前往河西。
簽訂的勞役協議也是最初的奴隸書演變而來的,這些流程對於衛兵團來說已經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