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想要他的一輩子◎

路燈是暖黃色, 落在他眼裏,柔軟得不像話,因為發燒, 他眼裏氤了薄薄一層水汽, 凝著深不見底的眸光,將她緊緊籠罩其中。

看出她眼裏濃濃的意外和質疑,靳洲躬下腰,目光與她平視。

“不信嗎?”

不信。

她記得很清楚, 當時他對著電話說:你知道喜歡一個人卻無法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嗎?

可當時她已經和他在一起了呀!

視線隨著他站直的身體, 安枝予仰頭看他。

靳洲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走到她身後,張開雙臂將她摟在身前。

這是他這兩天第一次敢離她這麽近。

在安枝予的目不轉睛裏,他點開相冊, 滑到最下面,在‘更多項目’裏,他點開被隱藏的相冊, 從第一張開始, 一張張左滑給她看。

真的是她, 每一張都是她。

可是......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對你一見鐘情是什麽時候嗎?”

記得。

去年的五月二十一號。

當時他只說對她是一見鐘情,但之後,他不就開始他周密的‘計劃’了嗎, 哪還算什麽暗戀。

耳邊的聲音將安枝予飄走的思緒重新拉回來。

“很遺憾,”他說:“六十三張照片裏,只缺了那一天。”

初見偶然, 他來不及用照片留念, 便只拍了她消失於街頭的那片景。

雖然他對她念念不忘了好幾天, 但如果沒有第二次的相遇,那第一次的偶然終將會隨著時間的變化而銷聲匿跡。

可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種安排,在他回想腦海裏的那張臉,不再失神只有釋懷一笑時,他又見到了她。

那天,她穿著一件白色翻領襯衫和一條黑色亮片半身裙,很惹眼,凝眸看她或者回頭看她的人,不止他一個。

第一次偶遇,太過突然,她留給他的都是回味後的念念不忘。

第二次再遇,他沒有原地駐足,他做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不夠君子的事情:尾隨。

他把車停在路邊沒有管,跟在她身後,五六米遠的樣子,看著她進了朝陽大廈,看著她進了電梯,那個電梯只在9到16層停落,他又回到大廳,在樓層導向牌裏,默默記下了那些樓層所有的公司。

似乎是有了再見她的契機,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偶遇到她。

因為之後所有的再見都是他的蓄意為之。

但是沒關系,只要能夠見到她,方式並不重要。

照片的最後一張顯示的時間是去年十月三十一號。

她坐在公交站台的休息椅上。

那天,她在酒店見到了滿臉挑釁的蔣昕,也看見了床上赤身的徐淮正。

也是那天,他搬到了榭亭閣,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面前,向她自我介紹:我叫靳洲。

六十三張照片,記錄著他和她的六十三次‘見面’。

盡管他眼裏全是她。

可他卻從未在她眼裏留下影子。

但是沒關系,他陪著她走過很多條路,不是尾隨,而是隔著四車道又或者六車道的馬路,與她肩並肩。

他也去過她經常去的那家快餐店,隔著三四張桌子,擡頭就能看見她的位置。

他更陪她坐過很多次地鐵,目送她走進小區大門,然後他會在原地駐足很久。

這份被他深埋在心,不能言說的暗戀,他只用了‘一見鐘情’來概括。

可是一見鐘情只是開始,暗戀才是這段情感的過程。

在她的疑惑裏,在需要她的原諒與心軟裏,這段他原本不打算讓她知道的過程被他挑破,有些突然,但也恰逢其時不早不晚。

“枝予。”

她眼裏有很深很深的茫然,像是還未睡醒時的惺忪,這讓靳洲一顆心揪緊,因為不確定她心中所想,他聲音像緊繃的弦,鄭重而謹慎:“原諒我好不好?”

安枝予的確還仿如在夢裏。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是他藏在心裏的那個人,而這段時間以來,她吃的竟然是【自己】的醋!

見她半晌不說話,靳洲捧起她臉:“你只要告訴我,你還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語氣有些強勢,可細聽又能聽出幾分不確定的慌張。

安枝予怔怔地看著她,他目光很深,裏面像是有一張不容她逃的網將她罩住。

她想給他在一起。

這個想法從未在她心裏消失過。

但是她卻沒說【想】。

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摟他腰上,安枝予仰頭看他:“靳洲,我們離婚吧!”

捧著她臉的手突然一僵,他眼眶頓時紅了。

無助、脆弱盛滿他眼底,想喊她的名字,想求她別不要他,可所有想說的話都如鯁在喉,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全身上下好像都失去知覺似的,手也慢慢從她臉上滑下去。

安枝予摟住他勁瘦的腰,下巴輕抵在他胸口,她仰著臉,目光越過他肩,看漫天的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