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 你不是江執

盛棠倦得很,恨不得是那種前一秒鉆進睡袋裏,後一秒闔眼就睡了的那種。

一張大土炕,擱下四個人綽綽有余。從炕頭到炕梢,依次是肖也、江執、盛棠和苗藝。臨睡前苗藝還跟她道了晚安,盛棠迷迷糊糊地應了句之後就睡死過去了。

但也不知怎的,明明那麽累了,明明就是睡著了,身邊的動靜似乎還能感覺的到。

像是苗藝,像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衣服跟睡袋輕微的摩擦聲在這樣的夜晚變得格外明顯。她在想什麽?為什麽輾轉反側?是沒信心找到礦藏?

思維發散間,又回到苗藝當時提到小木屋時的神情和欲言又止,心裏竟生出激靈來,她有事瞞著大家?

恍惚間像是又睡了好久,身子一直在往下墜,直到冷不丁睜眼。

就這麽意外地醒了,無緣無故的。

屋子裏很黑,慘淡的月光從窗子的開口處灑進來,一個人影籠罩在月色裏。她眼角余光掃過一哆嗦,偏頭一看竟是江執。

他沒睡,一動不動地坐在那。

盛棠心裏異樣,怕吵著其他人,就壓低了嗓音問他,“你怎麽了?”

他沒反應。

“江執?”盛棠心裏有點發毛。

但好在他動了,轉過臉看著她。他的臉被月光映得很青白,看在盛棠眼睛裏就莫名地衍生出一股子陌生感來。他說,“小七,收拾一下,我們離開這裏。”

嚇了盛棠一跳,連忙坐起來問他怎麽回事。

江執跟她說,放棄吧,這裏不會有狐面。

“跟我走,我們離開敦煌,離開中國,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

盛棠驚愕地看著他,不是已經打消離開的念頭了嗎?不是決定要修復0號窟的嗎?

江執來拉她的手,她覺得他的手冰涼的。

他的去意很堅決,而且很快也收拾好了東西。盛棠看了一眼炕頭的位置,空空如也,驚詫問他肖也哪去了。江執指了指外面,跟她說,肖也在外面抽煙,他也打算離開了。

見她一臉不解,他又沉沉道,“盛棠,我們已經都放棄了。”

盛棠覺得他語氣冷得嚇人,不得不跟著收拾。被他拉著往外走的時候,盛棠突然問,“那苗藝怎麽辦?”

她還在炕上睡覺呢。

江執連頭也沒回,說了句,“她是苗家人,能走出去。”

話聽著沒錯,但盛棠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就在被他拉著快出木屋的時候,籠罩心頭的感覺越來越清晰,她驀地甩開他的手。

江執轉頭看她。

她後退了兩步,脊梁骨陣陣發緊發涼,警覺開口,“你不是江執,你到底是誰?”

他沒應聲,反倒朝著她走過來,步子緩慢。

盛棠呼吸急促,連連後倒,“苗藝!”

他頓步,不再逼近了。

整個人湮在黑影裏,那張臉也是模糊不清。盛棠愈發覺得恐慌,只覺得涼意刺激得汗毛戰栗,她聽見牙齒在上下打顫。

“是誰……誰在那!”

最後就是喊出來的,力量終於沖破喉嚨,近乎歇斯底裏的。

他不是江執,那江執哪去了?還有肖也……

這聲喊完,回應她的只是萬籟寂靜,那人還站在黑影裏,沒出聲,但也沒離開。她很想沖上前看看這人究竟是誰,可又不敢。

冷汗在額頭上滲出來,是恐懼感一陣陣的壓過來。狠狠一掐胳膊,疼,不是幻覺?不是做夢?

眼前的男人不是江執,那在炕上躺著的,就一定是苗藝嗎?

這麽想著,冷汗瞬間爬到了脊梁骨。

就在這時,炕上有了動靜。盛棠心頭一緊,條件反射扭頭看,是苗藝。就見她迅速地從睡袋裏爬出來,很快,一聲哨聲在黑暗中響起。

……

再出去後,木屋外似乎比剛剛還要黑,如果按照這種天色來判斷時間的話,應該是近黎明之前的時刻,換句話說就是黎明前的黑暗。

雖說沒有明確時間,但估算一下,從天黑時找到木屋、簡單拾掇再到生火吃飯,也差不多淩晨之後了。

想到這點時,江執腦子裏閃過一道光線,但很迅速就沒了,沒抓住。

林子裏又起了霧,有了前車之鑒,哪怕再著急,江執和肖也也都盡量前後腳,彼此不離得太遠,在可視的範圍內。

盛棠的一聲過後就再沒動靜了。

周遭陷入死寂之中,肖也緊挨著江執,目光隨著手電筒的光四周打量,面色嚴肅警覺的,“照剛才的聲音判斷,棠棠就該在附近,咱們不可能看不見她。”

江執沒說話,跟著手電筒的光往前走,唇抿得緊緊的。肖也一把箍住他肩頭,皺眉,“不對,這霧越來越大了,咱們剛才聽到的有沒有可能是幻覺?”

江執停住腳步,兩道光束交織,落在光影裏的霧氣的確層層疊疊。他是緊張盛棠,她要是遇上危險他哪怕豁出命去也要保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