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那才是江執

有關《神族》見面會視頻下頭的評論,盛棠心知肚明,是有人在控評。

打從那晚盛棠在盛子炎懷裏嚎啕大哭後,有些滯悶的情緒也就散了。而很多問題,哪怕再想不開,到了太陽升起,初生的光亮從窗棱上漸漸蔓延,直到萬丈光芒時,她就覺得,這世間似乎還算美好。

人總不能活得太自私,這是她哭過之後切實明白的道理。

盛子炎跟她說,想哭就哭,不要憋著自己,還有爸爸媽媽呢。但爸爸媽媽也不想看著她整日愁雲慘淡的吧,再任由情緒成河,那最後痛苦的豈不是身邊關心她的人?

以前她覺得,天塌下來有爸爸呢。認識江執後,她篤定了天真塌下來還有他,現在盛棠明白了,你要有能扛起天塌的能力,真到天塌那天才會泰然自若。

這段時間盛棠盡量去放空自己。

心口太疼的時候就會出門轉轉。

第一次出門的時候莫婳緊張夠嗆,輪椅轉得飛快攔住她的去向,問她要去哪。

盛棠上下看了一眼自己,跟莫婳說,“媽,您看我這一身像是能去遠行嗎?”

她明白莫婳的擔憂,每天總是繃緊了神經生怕她真飛去找了江執。

莫婳見她就背了個很小的老繡挎包,自然是不能走太遠,可問題是,現在只要盛棠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擔心。

盛棠跟她說就是出門轉轉,好久沒回家了,看看家附近變化大不大,順便再買束花。

……

變化的確大。

盛棠在北京求學,一放假就往敦煌跑,所以反倒在自己的出生地待的時間不多。

新起了不少高樓,還建了一所堪稱全亞洲最大的美術館。園林設計,風景如畫。

盛棠聽說過,當初剛建的時候就聽莫婳提起過,說館長親自登門想邀請盛子炎的作品入館,作為館內壓箱底的寶貝,又說條件任他開。

盛子炎沒提出任何條件,非但如此,還親自畫了一個系列的作品送到館中,沒收一份酬勞,他表示,這是對家長有益的事,收酬勞談條件性質就變了。

館長感動得老淚橫飛,就差感恩戴德了,後來死活都要給盛子炎在館裏掛頭銜。盛子炎這輩子最不缺的就是頭銜,所以連連婉拒,但最後還是給盛子炎掛了個名譽館長一職。

盛家在當地就很有名氣,尤其在美術館,盛棠進去後就被人認出來了,工作人員客套得很。

以往盛棠應付這種情況那是信手拈來,可如今也不知怎的,對方越熱情她就越緊張,甚至都不知道要開口說什麽。

末了跟對方說,我就是進來隨便看看,您忙您的。

美術館成立這麽久,這是她第一次進來,也是第一次看到盛子炎的新作品。其實掐指算來也不算新了,只是對於她來說,是初見。

她向來知道盛子炎畫功了得,只是沒想到新作極其大氣磅礴。十二幅組成整個系列,占了館內最顯眼的位置,其中主幅的題目叫做《梵匠》。

整個場館中最大篇幅的畫卷。

背景是茫茫戈壁,夕陽染紅了黃沙,紅與黃的撕扯形成了視覺的盛宴。有絲縷飛揚的彩帶,恰恰為這漫天的壯觀增添了鮮亮的色彩。

色彩之下是個人影。

一個小姑娘的背影,長發就如絲帶般飛揚,連同她手中的畫筆,似乎只要一筆,筆下的佛音之國就能重現。

盛棠看著看著眼眶就紅了。

盛子炎畫的是她。

她在敦煌臨摹壁畫時的模樣。

原來在盛子炎的眼裏,她是那麽專注又值得被記錄。

可“梵匠”二字,她哪能擔當得起?

能擔起殊榮的,該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們,像是胡教授,還有失蹤了的薛教授,或者技藝超群的同行們。

如肖也,祁余……

再如,江執。

盛棠心口一抽,疼了一下。

深吸一口氣緩了這股子疼,也壓了鼻腔裏的酸。

原來盛子炎對她的期待很高,或者在他心裏,她已然成了驕傲。

可是眼前這漫天黃沙的土地,她還有勇氣再踏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