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夜半笑聲

祁余這陣子因為家裏的事弄得心情不大好,平時是個愛逗悶子的人,最近每每進窟裏就是悶頭工作,多余的話也不愛說,但也不是整個人情緒低沉,跟同事相處還是跟從前一樣,就是不主動搭茬交際了。

最先發現他異樣的就是羅占,多年搭档了,一個反常,另一個總會第一時間察覺。但祁余不訴苦的話他也不便多問,就形成了祁余走到哪羅占跟到哪的場面。

祁余有時候心煩,跟羅占鬧脾氣我上廁所你也跟著?煩不煩?

羅占的脾氣哪是能容得下別人大呼小叫的,回懟老子特麽的就跟著你了,你是娘們怕看呐?

這一晚祁余睡不著,在床上翻了不下二十多個身後來了脾氣,一股腦坐起來,幹脆不睡了。漫漫長夜,窗外路燈下的蟲子都安靜了,他卻出了奇地想工作。

一不做二不休,穿好了衣服,背了工具包就出了門。

自打肖也發現膠的問題後,整個六喜丸子團隊的工作進程都似乎受阻,好像是打破了某種禁忌似的,又像是遭到了上天的懲罰,祁余負責的區域成果推翻,肖也的實驗結果不理想,就連沈瑤,明明修復方案都已經通過了,但修復起來還是困難重重,不是顏料不對勁就是線條不對稱。

而盛棠原本負責的塑像,目前是江執親自操刀修復,但也因為顏料的黏連性問題進程緩慢,當然,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祁余是個對石窟壁畫特別敏感的人,在這點上照比肖也強得多,就連胡翔聲也說關門弟子肖也有天分,是天生吃這碗飯的人,學生祁余有靈性,這種靈性很難得,十個拔尖的修復師裏也很難出一個。

胡翔聲口中的靈性就是人對壁畫的感知能力,是一種交流的本事。他對祁余說,“你有能跟壁靈溝通的能力。”

當時還嚇得祁余發了半天燒,一個勁解釋說,老師,我不會通靈啊。

這哪是通靈?

胡教授安慰他說,這是作為一線修復師難得可貴的能力啊,這些年我見過太多的修復師,有這種能力的除了你,我就只見過一人了。

最開始祁余以為胡教授說的是薛梵教授,畢竟薛教授是院裏公認的最有靈性的修復師。

結果後來胡教授說,是江執,薛教授跟他比起來,靈性還是差上一截的。

……

祁余是見過江執本事的,也是整個六喜丸子裏第一個對江執心服口服的人。想他們六喜丸子團隊都是些什麽人?不管是在能力、專業和經驗上都誰也不服誰的,自然對江執最初的領導地位心存質疑。

直到祁余親眼瞧見江執第一次進0號窟的時候,光是用眼睛看的,就七七八八地指出了大部分問題,手摸過墻,看著像是在蹭灰似的,但他摸的是支撐壁畫的墻體構造。

他跟他們說,“0號窟挺逗,金箔基本都是嵌在顏料層下面。”

江執在說這話的時候,肖也還沒用儀器做出判斷,所以等日後肖也真的通過儀器得出這個結論時,江執挺不客氣地說瞎子都能看出來,還用大張旗鼓的搬儀器?

這種感覺就好像,江執的眼睛之所以這麽毒,仿佛是壁靈在對他泄密一樣,使他的工作效率比尋常修復師要高出很多。

但那又怎麽樣!

祁余今晚不知怎的就來了一股子邪氣,平時對江執挺敬重的,出門鉆進他那輛小破車的時候突然就在想,是fan神又怎麽樣?不還是一樣解決不了膠的問題嗎?

靈性這種東西,擁有的人越少越好,物以稀為貴嘛。

祁余發動車子的時候,突然笑了笑。

他前腳剛走,後腳羅占就跟上了,就像是心有靈犀似的,今晚他也有點失眠,迷迷糊糊的就聽客廳有動靜,尾隨著祁余出門的時候,肖也在他那屋睡得四仰八叉,呼嚕聲震天。

心可真大。

跟著羅占一起出門的還有來他們屋蹭睡的藍霹靂,藍霹靂一動,棠小八就察覺了,嫻熟地往藍霹靂龜殼上一跳,被藍霹靂馱著就出了門。

要不說重色這種事兒不是人類的特權,對於藍霹靂這麽個深沉持重的千年鐵樹,一身妖嬈氣的棠小八就成了它的克星,公然能與江執叫板,總是趁其不備馱著棠小八進房。

這幾天被江執趕出來了。

藍霹靂也是為了棠小八拼了,被趕就被趕,還死活不低頭回家了,直接鉆進肖也他們屋公然跟棠小八打情罵俏恩恩愛愛的,看得羅占十分不解,為什麽一龜一貓都跨越物種看對眼?更讓他不解的是,這倆玩意兒為什麽偏偏要選他們屋來撒狗糧?

……

羅占騎著摩托,帶著一龜一貓出發了,不敢跟得太近,他發現這段時間祁余有點敏感。

等他到了0號窟,祁余的小破車就停在戈壁灘上,甚至都沒鎖車,車門大敞四開著,這叫羅占覺得奇怪。這輛車雖說年頭長了,但是祁余必不可少的代步工具,平時都緊張得不行,半點劃痕都心疼夠嗆,今晚這是怎麽了?